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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月色新派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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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望野博物馆与深圳博物馆联手举办的《煌煌·巨唐——七至九世纪的唐代物质与器用》展览于年11月8日在深圳博物馆开展。第二天,11月9日,望野博物馆阎焰馆长在尚书吧作题为《煌煌·巨唐(特展):文物里呈现的大唐世界》观前导览,以下文稿出自现场音频,由尚书吧整理,未经作者审定。大家下午好!很高兴这么多朋友来尚书吧听讲座,这里我先打个小广告。大家可能还没有留心,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位于中心书城的尚书吧。
大家可以把眼光往两侧放一下,墙上挂的都是珍宝,我手上拿的是《二百年来藏书家手札展作品集》,印的非常少,只有本,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收藏,非常地重要,我刚才打开看了一下,里面都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大家有兴趣呢,听完讲座可以再来看,我明两天也会来看。
这些手札可以让我们直面前人,因为他们离我们不远,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是一百多年的光景,这上面讲的很好,两百年来都不算故人。所以,在如此书香中,和大家分享这么好的时间,我特别地开心和高兴。谢谢大家。
“煌煌巨唐”的由来
△柳公权书《玄秘塔碑》
这个展览的名字叫《煌煌·巨唐》,这两个“煌”字,实际上用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敦煌”。
“敦煌”两个字,第二个“煌”就是这个字,有“宏大、盛大、美丽、明亮”的意思。“巨唐”,是唐朝人对自己的称谓,过去唐朝人出去都讲自己是“巨唐人”,这点在唐代的文本、碑刻里经常出现。
展览的这四个字,来自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前两个“煌”字呢,不凑巧,没有找到,但是碑文里有“皇帝”,有“火”字,所以“煌煌”两个字是柳公权的手书组合而成的。而前两个字是直接摘出来的,它的原文是“巨唐启运”。
培养历史素养:时空观
我这里有一点小心得跟大家分享,就是说,器物研究、历史文化研究,有点特别重要——“时间”、“空间”,它们组合起来叫“时空”,我们也称其为“时空观”。时间和空间放在一起的时候,你才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读到常人不会读到的信息。我们要在动态与发展当中看待事物,对前人、对历史应易地而处之,有“同情之理解”。
这个地图很有趣,黑线的里面是今天我们所有人所在地,叫“中国”。唐朝时也有这个称谓。比如唐朝的时候在碑林里有一块碑,叫“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那就证明那个时候也叫“中国”。中国”这个概念非常宏大。今天在座的和我都是中国人。
这个绿色部分就是当时唐的大区域概念。这里实际上很明确了,这个城堡样式的地方是长安。这是公元年开始到公元年结束,一共年,将近年,3个世纪。这是整个唐的时间段。
“煌煌·巨唐”展览涉及7到9世纪的时间。这个时间拖得有点长,实际上到10世纪的时候已经是10世纪初了,10世纪只有7年是唐,后面那93年跟唐无关。但是我们也多称其为“晚唐五代”,因为它承袭了唐的旧制,很多获得政权的人本身就是唐的节度使,或者是唐的所谓宗室、贵族。实际上应该说整个十世纪都跟唐有大的关联。
这里面最有名的君主就是唐太宗。他父亲很厉害,李渊,那个前言我很喜欢,里面讲到一个“雀屏”的概念,可能别的朋友只是看到一个名称,而有兴趣看典故和掌故的朋友们,看到可能会会心一笑。
当年窦毅的女儿,就是后来李渊的窦皇后,非常漂亮,所有人都想娶她,他一定要为女儿找一个最棒的郎君,所以就在家门口,立有一个孔雀画面的屏风。他当时就在心里默许,谁进来能把箭射进孔雀的眼睛,就是我女儿的夫婿。就是这么巧,李渊来了,一箭射中孔雀的眼睛。
所以我说,当窦毅为女儿立下雀屏时,那个英挺的青年李渊站在雀屏前已经握住了时间的轴索,这都是有必然关联的,因为整个大唐序列都是从这里开始。
北朝系统非常庞杂,它整个的社会习俗,包括朝代更迭,基本上都是在姻亲之间转化,唐王室和隋王室有很深的关联,它本身就是亲属关系。
他们家带有回纥血统,就是我们说的胡族血统,并且起于太原。在整个有唐一代,太原是北都,这个知道的人尤其是不做纯专业研究的学者知道的不是很多,太原非常非常重要。因此,到了晚唐的时候,整个政权进行大更迭的时候,对太原进行大规模的破坏,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太原城王气十足。
我打个比方,历史真的就像翻书纸一样。在公元年,北周的大象二年,那一年的夏天,李渊当时是隋的监国,他要平定当时的社会动荡。当时的华北平原,以邺城为中心,有18个州,不听他的命令,于是就派韦孝宽去征邺城总管尉迟炯。
韦孝宽经过一个多月的征战把整个邺城拿下,然后做了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就是要求“斩城”。这是我用的词,实际上他当时不是这么讲的,比我说的这个还苛刻,韦孝宽的做法是他过之后邺城不复存在。中国历史上伟大的都城,邺城,在公元年的夏天以后再也没有了。整个城市都不存在了。
今天有人去邺城游览或者看邺城历史的时候,就会非常感慨,为什么邺城所有的文物遗存都那么地残破,这都是韦孝宽造成的,他拿到的就是唐国公李渊的手令。
历史更迭,到了10世纪,人们再到太原的时候,太原城一样被焚为一片白地。所以,历史真的是翻两次,每一次都有相似性。
我们下面有几个数字,当时的唐,大致的国土面积应该在万平方公里,时间大概是在公元年。人口呢,年的时候最高上限接近万,或者保守讲,0万左右。万的国土对于今天而言都是超级国家,更不要讲在7到10世纪前后的唐。
中亚地区有很多美其名曰“横跨亚非欧三大洲的帝国”,或者很庞大的帝国,但它的实际管控面积没有这么大。大家看整个版图的东西长度非常长,像这个部分都是我们现在说的叫做“中亚五国”了,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斯坦”是“所有人土地”的意思。
大家都知道阿富汗,阿富汗的标准英文名后面还要加上“斯坦”,所有这些在中亚的国家都是这样命名,但是今天去过这个地方的人很少,因为它很动荡,再一个,它的地理和地质环境不好,所以说能走到那里很难。
北面对于我们来讲已经远不可及了,但在古代呢,称其为“北海”,这个就是贝加尔湖。这个呢就是我们说的咸海、黑海、里海这一线,这是巴尔喀什湖,这是伊塞克湖,这个伊塞克湖旁边一点点呢,就出生过一个非常伟大的中国人,李白。在这个地方,前一段时间日本考古科研调查发现了一块碑的残座,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杜怀宝,他的职务叫做:“碎叶镇压十姓使”。
上面那张地图有一块绿色的地方,这里有一段征服的历史。这块绿色的地方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朝鲜半岛,它曾经出过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物,叫做高仙芝,唐代的名将,当年的高仙芝就是经过科考在长安及第,然后进入中央政府进行工作,最后成为军人。
他老家在半岛,入职在长安,他主要的生活区域在这片区域,这是今天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我们今天从北方到南方来说都远的不得了。实际上,从长安到今天的我们今天所在地,才发现好近呢,没有多远。从洛阳到今天的广东也没有多远。
这个就是经过大的转换后的唐版图,但我有一点关于学术研究的认知,希望和朋友们分享,就是我们不能把时间和空间中的“极限大”叠合在一起。
今天我们一讲“唐”,感觉大到不得了,这不是唐。唐的疆土在7到10世纪间一直不断地转换,我们今天见到的很多版图,是把整个年间唐政府能达到的极致的地图拼在一张地图上面,这个是不科学的。
唐代的版图一直都在变化。从它立国那天起,因为当时的政权和军事变化地特别快,所以在年间疆域一直在变化,它不是固化的,人类历史上所有国家的疆土都不是固化的。
所以一旦研究历史就要放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看节点,看不到节点的话就全是一叶障目,不能把你想当然的东西当成当下社会的东西,尤其是一些特定历史的疆域概念,它是有一定的时间属性的。
“北方”这个名字,做唐史研究的比较细致的学者不在意,不细致的学者也不在意,因为历史研究分得很细碎,有的人研究南方就不看北方,研究东亚不看西亚,研究中亚不看其他的地方,因为人一辈子时间太短,所涉及的信息材料很少,所以有很多不会在意。
这里叫“薛延陀”,就是今天的内蒙以外,我们说的贝加尔那些地区,整个这个片区,实际上来讲它当时属于北方草原系统的。这边都已经是安西大都护府了,当年高仙芝在这里任过职,做过高级将领,他最后一站在“塔罗斯”。
这个地名中国人也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对于唐来讲是指标性的,因为塔罗斯战役中,高仙芝的战败,就证明唐军的东退。在塔罗斯假定没有战败的话,唐的行政命令就会继续往西去。我们看最客观的文本,唐代的行政命令出现在最西的区域就是伊塞克湖,这是界限,在此是一个节点。
我今年夏季花了5天的时间,去了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这个地方我特别喜欢,因为它有一个城市超级有名,叫“撒马尔罕”,“东西文明的十字路口”,走到那里才知道它真的是十字路口,它是由东到西,由南往北,必经之途。
我是从塔什干坐汽车一路到铁尔梅兹,公里,中间的线路就是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那个地方呢,在今天,旁边就是吉尔吉斯斯坦、片治肯特还有粟特州。因为我近十年来一直在做关于粟特史料的研究。明天呢大家有机会到展场,可以看到鉴真东去和玄奘西去的路线图。
走到那里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当年玄奘的不容易,给我很大的启发,为什么呢?那里所有的植物都带刺儿,我刚开始还不大清楚,后来了解了才知道,实际上,沙漠中这种低植被为了自我保护,任何植物都带刺。
但是我认为它很不好,觉得这个东西怎么都有动物吃。当地人就跟我说,这个东西等到秋冬以后干透了,是骆驼的美味,我说那骆驼的舌头得多粗糙,这个是什么概念?就是人老拿自己去替别人着想,包括社会的很多信息都是如此。我们想到的跟现实社会实际上是完全不一样。
但也给了我另一个感受,这两天中国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叫做“进博会”,以前叫“广交会”,大概好像有超过多个国家的企业到上海来,里边有很多关于中亚的一些信息。
我昨天在电视机前听了一分钟左右,讲到哈萨克斯坦的肉和农产品。乌兹别克斯坦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瓜果之甜超乎想象,我是个特别爱吃甜食的人,我也吃过日本的蜜瓜、小圆瓜,我也吃过新疆特殊的品种的香瓜和甜瓜,也特别甜。但是在我吃了乌兹别克斯坦的蜜瓜或者他们叫香瓜或者是哈密瓜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比我吃的新疆的瓜和日本瓜还甜的瓜,含在嘴里就是软软的蜜,甜到你受不了,但是一点没有反胃的感觉。
实际上我说的就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触碰到的,我想到当年在长安或者是在西域的人,或者是当年玄奘去中亚,走到这些地方的时候,我想他应该跟我有一样的感受。
我们从往南走,最后一关是铁门关,因为一路上从河西走廊往西走,有很多个铁门关。铁门关实际上到了现场才知道,意思就是“险要和狭小”。
那个铁门关的宽度,今天也就是过一辆火车的间距,我们从军警检查站下来,走过好几个大的山坡,走到山脚头去看,还有很远的距离,看到的就是一条白线。同行的乌兹别克斯坦国家科学院考古所所长告诉我,据说这个当年就是玄奘做的。
我站在那儿,那一霎那间,非常感动。因为我能想到一个中国人,就是我们看到日本流传的玄奘的照片,背着屐箱,上面带个篷,很多经卷啊卷轴啊书啊,都放在里面,一路西去风尘仆仆,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叫石槃陀的胡人,一直在照顾着他,就是后来的猴子的原型。
那一路非常之艰苦,他从这个地方走下去,走过铁门关,过了这个阿姆河,南下就是阿富汗、巴基斯坦,从白沙瓦一路下去,奔着他说的“新天国”。那个艰苦常人无法想象。
历史时空观需要考虑到这些大的时空背景,实际上就这些东西而言,如果人在现场会看得更清楚,感受的更真实。
这张地图里面有关内道、陇右道、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山南道、建南道、江南道、淮南道、岭南道。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唐代叫做岭南道。这个最早的时候开元有十个,叫“开元十道”,以后不断的变化,到后来江南东道分成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有时候历史真的非常非常有趣,就是处于大的转换中。
我们今天呢,往深圳东北方向走,会路过一个城市叫惠州。我去杭州展览的时候,一路上是坐高铁去的,本来是想翻两页书睡觉,但是就不断的听到报站名。中国的高铁太快了。
我插一句,刚才说到去乌兹别克斯坦的5天行程,我从铁尔梅兹坐火车回到塔什干,乘国际航班回国。这个距离多远呢?公里。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后来专门去地图上查了。这公里,我是下午6:45上的火车,一直坐到早上7点半快8点,在今天对于中国人不能想象,这对于我们来讲多长时间,1个小时35分钟的高铁,对于乌兹别克斯坦,我要几乎坐一整夜,我才知道这个距离好远。
我上一次去杭州,本来想睡觉这一路,因为高铁也本身就不会很久,但是一直听见有人在报站名。一路上就是“惠州”、“泉州”、“福州”,再往前有“温州”、“台州”、“杭州”。所有的都是“州”。我当时真的是灵光一动。我说哇,好美妙的唐行之路。
因为所有以“州”命名的方式是唐代最流行的。所以今天我们能看到这些非常多的跟“州”有关的地名,中国古代叫“九州”,那是大概念。但是今天,在地名里,仍然能看到一些小的“州”的概念还保留在用。我们知道有两个地方卖的包子特别好吃,一个是沙县小吃的包子,另外一个在深圳很少,但也有——郴州,那也是唐时的地名。
大家在了解历史的空间后,再看展览,你就会知道,所有这些器物都是当时唐人遍布万里河山中的日常器用。我们这个展览的名字叫《7至9世纪的唐代物质与器用》。
构成社会的就是物质,就是你的用具。我们今天用的所有的这些东西,大家今天坐的凳子,都是器用,这些是构成全部信息的原点。所以一定要学会看图,图,非常要紧。看会了图再看文物,你获得的信息会截然不同。这个就是我们展览的来源。
我前面说了那么多的引子和故事,实际上最终还是要跟大家讲器用,器用的核心就是跟“器”有关。
这个展览真的很赶巧,现在这个时间段,有一个全世界知名的唐代展览在展出,它已经展了70年了,一年展一回。每年的时间都在10月末到11月初,今年是11月12号闭幕。这个展览的名字叫“正仓院展”,也叫“正仓院珍宝展”,就是日本奈良正仓院的唐代文物的展出。
奈良只有30万左右的人口,每年到这个时间段,一周左右大概要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25万人,几乎是奈良的一半多人口会去看展览,太厉害了。很多人说,说你怎么敢叫“煌煌·巨唐”,怎么跟正仓院比,怎么敢用这个名字,况且你还是一个非国有的博物馆。
我们就知道非国有叫私人嘛,其实新加坡包括欧美的超级科技公司和军火技术公司都是私人的。因为我们的特定原因,中国人认为“私人”一说就是不靠谱的概念,说你一个私人的机构,你敢叫这么重要的名字,何况正仓院展仍正在展览。
借这个讲座,我也想传达我的意愿。因为中国有很多我的同行,我说的是公办的国有博物馆或者是非国有博物馆。我们从来不把全中国任何一个博物馆视为我们要竞争的或者超越的目标,我们要超越的只有世界。我所有的收藏都是与全世界的大型博物馆相比,这是我的基准。所以我今天借尚书吧,实际上是量身定做了一个讲座。
隋唐:中国陶瓷第一个黄金时代
大家看第一件,这一件是我老家的产品,我是洛阳人,洛阳孟津人,“孟津”古代叫“盟津”,那是会盟的地方,也是“河出图,洛出书”的地方,对中华文明有巨大的贡献,也是大唐的神都,武则天最喜欢的城市。这个就是巩县地区烧的,属于大洛阳范畴,当年都归河南府管辖。
这件作品就收在今天的东京国立博物馆,大家买一张去日本的机票,到东京去打个车或者坐地铁,你才能看到这一件河南巩县窑的鹰首壶,这个盖子是可以取下来的。
全世界这一类东西我们做过细致梳理,这个是我做研究养成的对材料的捕捉习惯。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有一件,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有一件,我老家洛阳考古研究院有一件,第四件就摆在深圳博物馆里面展出,是我们的展品,它代表了那个时间段白瓷的最高点。
整个中国的白瓷系统,是从六世纪前后开始崛起,在隋朝的时候达到了第一个高度。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很多讲座和很多学术场合和学者交流提及,就是关于中国陶瓷的特定黄金时代的出现。中国陶瓷业第一个黄金时代,就是隋唐时期。这个黄金时代的高度,实际上今天来讲远远被我们漠视,或者没有被看到。
我很多同行都是做纯陶瓷研究的,尤其是做纯学术研究和窑业考古发掘的,都特别在意清代的御窑、官窑,明代的御窑、官窑,宋代的御窑、官窑,并且还有很多朋友跟我说过,“官窑不过宋”,这话讲得非常好听,但是,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讲,中国在隋唐时期就有非常典型的,并且被中央政府看到的官窑制品。
其中最重要的材料来自于《唐六典》,包括《唐会要》里也有记载。《六典》里记载非常清楚,就是“河南府贡白瓷”。这个前面还有一个标注:“开元”。就是在大唐开元年间,河南府就已经以土贡制度的形式,把白瓷贡给中央政府,这个出现在中央政府的公文中,这是我们能看到的最可靠记载。因为编纂《六典》的人是当时宰相级别的官吏,是唐代最高的行政官员,所以他是对全国文化进行掌控以后做的记录。
很有趣,后来《六典》是经过几次的编纂和加注。《六典》到了李林甫的手里,进行二次加注和编纂的时候,中间又多了一个名字:“邢州”。这是我们后来知道的“邢窑贡白瓷”。但是很多学者在做的时候,没有特别在意过。
我刚才讲的“开元府贡白瓷”,是写在正文里边的。那就证明后面的这个补注不会早于前面,一定是正文重要。
在正文中最早出现的就是在开元间河南府贡献的白瓷,后来加补补注的时候,补了“邢窑”或者是“邢窑贡白瓷”,那就证明邢窑的白瓷要在巩县窑的白瓷后面,这个是非常重要的政府信息和材料。那就可以非常肯定的讲,中国唐代就有官窑,并且这个官窑的级别非常高,是被中央政府看到的。这个很有趣。
大家看到这两件都是巩县窑的,或者我们今天叫“巩县窑”了,在古代的话,就是“河南府贡白瓷”。这些当年应该是给中央政府看的。
这两件尤其有趣。日本东京这一件,我去东京国立博物馆看过无数次。这件的右面沙得特别厉害,就是保存状况不好。我的照片都已经拍的属于美化了,已经白多了,实物是牙黄色深黄色的,全部是斑驳,痕迹非常明显,远没有我们今天在展场看到的这一件精美,并且这件器物在中国的很多重要的图录里都是印在封面上的。所以大家只要坐地铁、走路遛弯,就可以走到深圳博物馆,看世界级的巩县窑白瓷,还是很有福分的。
白瓷工艺,在当时的另外一个重要性就是它的“白度”的实现,这点也有朋友专门问过我。实际上白是特别难烧的。白瓷燃烧的难度在于什么呢?就是“两组脱铁”。
第一组是“釉”,陶瓷的外面是釉,也称之为“釉裹”。它原来也是一种釉,是打碎以后进行处理,最后变成釉裹涂在上面,烧结以后温度化后,固化成石英状态的玻璃。
第二组是“胎”,窑工或者窑厂必须做到把胎和釉里面的铁全部脱掉,才能保证这个陶瓷是白的。这是超高科技产品,就算在今天都不是一般的技术,更不要讲在年前了,那是全世界最牛的技术。
最近有一个最有趣的事,它给我们很多思索。就是关于中兴芯片的事情。
实际上,地球是什么?地球就是硅酸盐球。离我们每个人最近的东西就是硅酸盐,整个地球就是一个巨大的硅酸盐球。陶瓷就是硅酸盐,手机芯片也是硅酸盐。当年的中国人把陶瓷烧得跟黄金一样贵,西方今天把芯片做得跟黄金一样贵,一点差异都没有,两者在技术层面来讲是同一个概念,只不过转换了一个时间身份。但是在年前的中国人就可以把陶瓷上所有的铁全部脱掉,烧成洁白无瑕的白瓷,这个是没有的。
假如说铁没有脱干净呢,这件很巧,它用了另外一个装饰手法,大家看这个眼睛是黑的。这个黑怎么呈现呢?就是铁。它脱完铁以后,把脱出来的铁点在眼睛上,生成了这个鹰首壶的眼睛,所以眼瞳就很有神,白点黑。
但是假定这个黑没有出现在眼睛上,这个瓶子就报废了。为什么呢?因为它出现在瓶身上的时候,一旦温度化成型,就会出现黑点。
业内管这个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叫法,叫“铁屎”,就是铁粑粑。它的敏感度敏感到什么状态呢?就好比针尖大的一滴铁,或者是微尘级的一粒铁粉在白纸上的呈现,一旦在一千度以上的高温下烧造,定瓶以后出来的黑点就会大到一颗黄米那么大。非常非常敏感。所以白瓷在年前能烧到这么白有多不得了。
因此,一直到16世纪前后,中国陶瓷在西方都是跟黄金等价,是以黄金计重,陶瓷多重黄金多重,实际上跟今天的硅晶片一模一样。
孝子图塔式罐上的“孝”与中亚色彩
这件器物出自契苾明墓,契苾明是唐初著名的少数民族将领契苾何力之子,左鹰扬卫大将军,兼任贺兰都督,生于贞观23年(年),证圣元年(年)死于凉州姑藏县任上,万岁通天元年,归葬咸阳之先茔,即今咸阳市渭城区药王洞村北约米处的铁一局三处家属院内。
因为墓葬坍塌,它早年被盗掘过。年,咸阳市博物馆和南京大学历史系对该墓墓道部分进行清理,年8月至年3月,咸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墓室部分又进行了抢救性发掘,特别出土了一批具有相当历史和艺术价值的文物,包括这件三彩孝子图塔式罐。
这个塔式罐很有趣,实际上是装骨灰的,它是葬具。这种器物大规模流行在山西的北部及整个山西地区,山西以外,陕西河南河北都有,但是数量没有那么大,山西的量是最大的。
契苾明墓葬里发现的这件,上面有“万岁通天”四字,说明它处于武周时期,大概是在7世纪的中后叶,这也是我们看到的比较早的重要的三彩。它上面刻了很多关于孝子的内容,还有一些贴塑,这件现在展览在陕西历史博物馆,从来没有离开过陕西。
上面这件在深博的“煌煌·巨唐”展出。契苾明墓那件的尺寸大概在50多公分左右。这件有80多公分,比它高了差不多一尺,而且更加精美。
它有四节。首节是第一节,盖子是第二节,罐身是第三节,基座是第四节。莲花造型是“仰覆莲”,仰莲不稀奇,是我们常见的莲瓣结构,但覆莲相对较为稀奇,还保留着北朝系统风貌,尤其是北周前后的风貌。这点在大型北周器物中可以经常看到,并且它中间这个人面或者说兽面跟正常看到的器物也有差异。
山西介休有一个“三义庙”,以前叫“祆(xian)神庙”,山?西人土话叫“祆神楼”,它是从中亚过来的,原来的名字叫“琐罗亚斯特教”。前两天刚去世一位非常伟大的武侠小说家,金庸先生,他的《倚天屠龙记》讲到了“明教”,就是拜火教,这就是祆教的另外一个变体,是从祆教演变下来的,所以里面的人物才拿波斯圣火令。祆教是从中亚传过来的,它是波斯国教。这个塔式罐上的人面就跟祆神楼上的那种样本有很多相近之处,这些纹样都不是纯中土的纹样。
上面的莲瓣都是我们常见的样子,都是早期莲瓣。
它的圆形部分,圆形的塔上的盖子,很有趣。今天全中国最有名的圆形建筑就是祈年殿,天坛。那个建筑的形式是圆形的,非常漂亮。印象中好像在护照上已经看到,那是我们今天的民族文化象征之一,但实际上这个纹样也来自亚洲次大陆,也是从中亚南部传进来,原来不是我们的样本。
上面是塔刹。刹顶要是按照标准去数的话,还真的是七级浮屠的样本。这种实际上是南亚的另外一种样式,梵文称其为“Stupa”,就是“塔”。塔也不是中土原有的,中土有楼阁,没有塔,塔是随佛教传进来的。
所以,它很有趣,在这样一个塔式瓶上出现这么多元素,它意义很重大。
另外重要的一面就是上面画的的孝子图。因为它出现的概率非常低,就我目前查到的材料看,应该是有三组,一组出自契苾明墓地,一组在河南,还有一组被一家非国有博物馆收藏,他那一件和契苾明墓地那一件近乎一样,尺寸也是在50多公分,和这个非常相近。“煌煌·巨唐”是这三件里面尺寸最大,最特异的,形式信息最多的一件。
值得注意的是,瓶身上的故事,情节内容变化不大,就是四组文字是四个故事。深博的展场非常好现在大家去看,度,所有的维度都可以看,每一段文字都对应上面的人物故事,这些故事和它的题记是对应的。
晶报就有一个记者专门写了这个孝子图的这个塔式罐,但他看到的也是我自己感受到的,就是另外一种残酷。尤其是“郭巨埋儿”的故事,的确是蛮残忍的。
我认为“孝”还是要进行梳理的。“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老和幼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