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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铜钱草

苏立敏

前年秋天吧，朋友送我一盆铜钱草。

说是盆，其实形状像坛子，旺盛的铜钱草从白色小坛里惊奇地冒出来，像纤纤细细的女子穿着绿长裙般可爱，而坛子外画着墨色山水，很是凝重，坛子与铜钱草本是不同的风格，看起来却很般配。

初次见铜钱草，很是陌生。之前也不知道世间有铜钱草这样的植物，关于怎样养护它真的一无所知。放在向阳的窗台上，隔天浇浇水，入冷时发现绿叶子几乎全黄了，只好拔掉黄叶子，任坛里几个稀疏的绿叶生长。心想大约铜钱草是喜欢水的植物，于是浇水勤了许多。冬日的阳光倾洒在坛子上，可谓水与光照都充足，几天过后，铜钱草竟然又长到刚搬来时的模样，并且以越来越稠密的姿态生长。来家串门的懂花的人都建议我马上给铜钱草分盆，话语里那庄重的神态，仿佛铜钱草不是植物，而是猫狗小宠物一样要生产下一代了，要赶紧给它找温暖的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找出两个旧盆来，把小坛里的铜钱草移栽到盆子里。刚分开时坛子与盆子的铜钱草都不好看，稀疏又杂乱，没几天就理顺了，看上去很是自然，既不挤又相牵，看上去很舒适。

是夏天吧，去江南待了十来天，回来时最焦心的事就是一盆铜钱草枯死了，那盆放在不显眼的位置，天天给花浇水的爱人竟然没有注意到它。不抱一点儿希望地给它浇满水，心想也许它会活过来，潜意识又觉得希望非常渺茫。是在完成自己赎罪的心情吧，这盆旱死的铜钱草，让它喝充足的水再走，好减轻内心的愧疚。

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天过去，我发现这盆没有希望的铜钱草活过来了，小茎顶着小绿叶子，吃力地拱出土壤，刚刚睡醒一样，婴儿般打量着世界。真是失而复得的开心，铜钱草复活，是我在草木世界遇到的最开心的事了，甚至觉得都超越了草木给我的惊奇，多像失去的缘分重来，多像故人归来，多像一段情谊从头开始，初见依然心动，相处依然感动。

这盆重生的铜钱草生长很快，秋天时就与那盆一样了。因是相同的盆，分不清哪盆经历过坎坷，它们一样高，一样稠密，一样绿，我在阳台上伫立片刻，两盆铜钱草映入视野，养眼又养心。

入冷时，不知道阳台的温度能不能让它们安然过冬，就把一盆搬到了房间，另一盆还在阳台上，天天观察它们。心想只要阳台上的那盆一有经不住寒冷的迹象就立马搬到房间来，寒冷的时候没有来临，房间这盆绿油油的，阳台那盆也绿油油的，不同的是，房间这盆的叶子绿色很有生机，而阳台那盆的叶子是老油绿，有小沧桑的感觉。

没出冬天，就把屋里这盆也搬到阳台了，因为我觉得屋里的铜钱草很弱气，不如阳台上的强壮，还是让它们作伴为好，喜欢看它们一起沐着阳光，一起在风中摇曳。

铜钱草滋生新叶时，春天就到了。两盆铜钱草满满当当，盆里没有一点缝隙。盆子浅，一天不浇水，叶子就耷拉下来。盆里那层薄土早不适应它们生长了，看到姐姐家院子里有空闲的大花盆，就把两盆铜钱草移过去，从盆里拔出来放进去，浇一次水，四五天不用管，想它们的时候就去看看，像走亲戚一样自然。

自家窗台上白坛里的铜钱草一如来时一样旺盛，一年多的时间另外多出两大盆来，便觉得铜钱草是适应环境的草木，是吧，用土壤培育也行，用水培育也行，只要不缺水，它就永远水润。

铜钱草是适合在夏天入字的。它的叶子就像小荷叶，脉络清晰，边缘如浪，是带着禅意来尘世的。特别是午后，逆着阳光看一枚铜钱草叶子，只觉得那枚圆圆的绿是玉质的饰物，可以佩戴在胸前；只觉得若是写一封信寄出去，铜钱草叶子最适合夹在信纸里走千山万水。适合归适合，若真写信，我是舍不得摘下一枚铜钱草叶子的，我从没有伤过铜钱草，就是移栽时我也小心翼翼，一枚叶子也没有伤过。

铜钱草的生命力极强，别看它的茎叶柔弱，它的根真是强大，种几株铜钱草，移栽时会发现它们的根都连结在一起了，很密的根，很壮的根，看过铜钱草的根，就知道它的茎叶不向风低头的原因了。

铜钱草滋生满盆时，会突然想，这么旺盛的草木可不可吃，书上说是可以吃的，我只是想想，就算真能吃，我也舍不得把它们割下来做汤，或充当韭菜来包饺子。

铜钱草是适合生长在家里的，它名字的喻意好，铜钱，多富有，它的特性也对得起它的名字，是释放氧气的草木。可以想象，有月色的夜晚，写字累了，抬头看见铜钱草，一如看见菖蒲一样，骨子里是多么热爱；可以想象，曙色里，拉开窗帘，一股清新的空气拂面，那是铜钱草的气息。

铜钱草开黄黄绿绿的花儿，米粒那么大，枣花那么大，看上去是不怎么美的，但是有谁种下铜钱草是为了看花呢？铜钱草就是花的形态了，种在家里，就是种了一池荷花，就是种了一季悲悯，就是种了一世玲珑意。

五月，铜钱草在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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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