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价回收二手媳妇,笑瘫了

点赞+转发

原创

再一次下山,慕容惜惜是下方留言区精彩互动不情不愿的,若非看在那三样宝物分上,她压根儿不想出门,横竖有师兄养,又没有师傅管她,她乐得清闲又自在,种药草赏玉石,其乐也融融,何必自找罪受。   「师妹,你都十七岁了……」   「抱歉,还得再八个月。」   「呃?什么再八个月?」   「我,十七岁。」   「……总之,师傅云游前嘱咐我得替你找个婆……」   「我自个儿找!」   「你连大门都不想出,更别提下山了,能找谁?后山的猴子,还是前山猎户家里头的二癞子?」   「山下村里的大黄狗。」   是啊!师傅是要师兄替她找个婆家,可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白痴癞痢头都可以拿来凑数,得她点头才行,可她偏就不点头,看师兄能拿她怎样,难不成还能将她打包丢出门?   「好吧!那这样,师兄我实在忙不过来,你帮个忙到上官世家看看如何?」   先哄她出门再说,待她一下山,他立刻把房子卖给二癞子他爹,然后背上包袱溜之大吉,继师傅之后逃之夭夭,看她回来还能找谁养!   师兄妹俩一奸一诈,半斤八两,全仗师傅调教有方。   「我才不要下山!」   听者不禁两眼一翻,强忍下叹息,谁教他自个儿不争气,虽然整整大上师妹十岁,医术也只不过学得师傅七成真传而已;而师妹却老早就把师傅的底全掏光了,甚至青出于蓝比师傅更高上半筹,闲来无事还会挑挑师傅的毛病。   所以,两个月前师傅临出门时还郑重声明会老死在外面不回来了,肯定是面上无光,不好意思再回来让小徒弟挑他的毛病。   不过师傅这一走,表明了他会收下他们徒弟俩,八成打的就是早晚有一天要把烂摊子扔给他们的如意算盘。可惜师傅还是有一点算差了,老人家前脚一出门,狡猾的小师妹后脚马上立下规矩,明言她有三不诊。   第一,要她出门下山的不诊。   因为她讨厌接触人群,对那花花绿绿的世界也没兴趣,自九岁开始陪着师傅天南地北四处出诊,她早就看到烦了。   第二,心情不好也不诊。   很不幸的,每当有人来求她看诊时,她的心情就不太好:抱歉,下回请找对时间再来。   第三,男人更不诊。   她的心是天底下最无情冷硬的花冈岩,男人家──包括小鬼头、奶娃子──就算躺在她眼前呻吟着只剩下半口气了,姑娘也不会多瞄上一眼;即便是皇帝老子亲自登门拜访,她照样躲到后山去陪猴子爬树,这点连师傅也拿她没辙。   谁教亲爹狠心把她扔到山里头去丢弃,若非恰好让采药草的师傅碰上捡回去养,她早成了野狼、野狗的粪便,一堆堆、一坨坨地拉了满山遍野。   那年她才四岁,什么都不清楚,唯独这件事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有好处的喔!」   「啥好处?」   「三件玉石宝物。」   这下子可真搔到慕容惜惜的痒处了,虽是个两绺梳头的姑娘家,她却不爱胭脂首饰、不爱绫罗绸缎,更不爱琴棋或诗画,医仙的嫡传弟子生平唯有三好:种药草、吃药草和奇石珍玉。   「看谁?」   「上官夫人。」   「是女人就可以,好吧!我看看去。」看玉石。   所以她又下山了,自从师傅落跑之后,头一回下山出远门,而且打定主意那玉石若是不中她的意、不入她的眼,她扭头便走,谁也拦她不住,因为她的手底下功夫虽不怎么样,大约刚好够打死只耗子,可轻功却是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神仙也追她不上。   不过既然下山了,就先去玉石市集逛逛也好,说不准运气好,又让她捞上两件宝也说不定。   于是,瞧瞧四下无人,她对自己吐了一下舌头,微微一闪身,业已一抹云烟般飞掠而去,那样飘渺、那么洒逸,仿佛划过天际的一抹流星,刚刚瞥及即已失去踪影。   江湖中人尽皆知,医仙医术天下第一,逃命嘛!嘻嘻嘻,也是天下第一!   ☆   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腋)。   张掖,是历代边防要镇,也是丝路必经之重要商埠,林林总总交易频繁,由这儿,中原销出无数丝绸与茶叶,而自西域地区输入中原来的货品也始终以马类畜产为主,当然,还有西域特产和阗玉,这就是惜惜的目的。   走在琳琅满目的市集里,惜惜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专挑卖玉石的摊子看,白玉、青玉、墨玉、黄玉、子玉、糖玉……   脚步蓦而止住,就停在一处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太小的摊子前,她盯住架子上凌乱几块璞玉间的一尊玉像,移不开视线,虽然她拚命告诉自己那实在不值得她在意,但她就是无法将目光挪开。   那是块上等的青白玉,不过在她眼里也没什么了不起;那雕工非常细致,可是也谈不上什么鬼斧神工;那造型相当独特,但也不算是什么巨匠巧思。   然而……   要买?   她买它做什么?   不买?   她走得开吗?   既然走不开就买嘛!   她肯定买来砸碎它!   那就不要买!   可是……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当儿,两只脚却仿佛自有意识般的直往那摊子贴近过去,虽然心里直嚷嚷着:不要!不要!脚步却更快了。   她想敲断自己的脚!   可是那一定很痛,而且姑娘家爬在地上既不好看也不太方便,所以只好作罢。   现在,她看得更清楚了,于是,那两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盘据在她脑袋里对峙的声音也更嚣张了。   那就买吧!   浪费!   不要买!   是不想买,但……   你到底想怎样嘛?   不想买嘛!   那就走人!   可是走不了啊!   那就买!   可是我真的不想买呀!   妳去死!   欸,竟敢叫我去死,妳……   「欸~~慢着、慢着,请暂停,那个是我先看上的!」那两个声音还没吵完,她的嘴巴也不甘寂寞地加进来了──同样罔顾她本人的意愿,而且还发出那种很难听的尖叫声,好像母鸡在尖叫:不要吃我!   某只径自探向那尊玉像的手陡然顿在半空中,然后,手的主人徐徐将视线斜过来,再放下手,缓缓将整个身子转向她。   仅是上下各一眼,双方就把彼此打量清楚了。   卓立在惜惜跟前的是一个高瘦颀长的男人,二十六、七岁,身上穿的是汉人直缀文士长衫,却不戴巾也不服帽,更不束髻,乌黑的长发直披下来在颈后匝了一条黑带,儒雅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   而他的五官长相也同样奇特,是俊逸的、是斯文的,但那斜飞的剑眉却带着很明显的煞气,那一双眼更是冷清莹澈,像两潭幽邃无底的湖水。   综合以上,男人给予人的印象是高雅的、出尘的,却也是世故的、深沉的,还有点冷傲、有点孤僻,出色非凡,却不容易亲近。   同样的,在男人眼里,惜惜也是个相当特异的小姑娘。   明明扎着两根西域维族人的发辫,戴着维族人的小花帽和鲜艳的大圆耳环,脚下也踩着维族人的高统靴,背着维族人的大皮袋,却穿着汉家女的小袖对襟旋袄和长裙;水汪汪的双瞳清澈晶莹,看似天真无辜,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狡黠;明媚俏丽的娇颜有如童稚般清纯,那秀气小巧的鼻却又带着些许傲气地微微翘起。   这是个被爹娘宠坏的小姑娘!   男人暗自断言。「姑娘?」   「那是我先看中意的!」惜惜指指那尊玉像,郑重声明所有权。   视线斜斜地瞥过去一眼,旋即收回来望住惜惜,男人冷然地两手往后一背。   「可是姑娘并没有任何表示,意即姑娘尚没有权利说它是属于你的。」   「我正要说!」惜惜忙道,还拚命点头。「真的!」   「或许,但事实上是在下快了姑娘一步。」   「可是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现啊!」   「那么在下只能说,很抱歉,姑娘考虑太久了。」   这人怎么讲不通啊!   惜惜不禁有点冒火了。「你管我考虑多久,反正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别想跟我抢!」   「在下没有跟姑娘抢,在下是在跟姑娘讲理,而现在,明摆着是姑娘理亏。」   「我哪里理亏了?」惜惜不服气地反问。   「虽说是姑娘先来,但没道理姑娘一站在这里,其他人就没有权利来挑选了,你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   窒了窒,「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惜惜吶吶道。   「即便是姑娘先看中了哪块玉,可姑娘也不吭声只看着,谁知道你中意的是什么,就算你还在考虑,难不成大家都得先等你考虑好之后才能挑选吗?你以为你是谁?皇后娘娘还是公主殿下?」   一听对方那种尖锐的嘲讽语气,惜惜刚畏缩回去的火气马上又轰的一下冒出来,而且,比先前燃烧得更炽烈。   「喂喂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她一手插腰,一手指住对方的鼻子,标准的茶壶姿势。「就算我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公主殿下,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呀!你不该让一让我吗?请问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都还给老夫子了吗?」   惜惜愈说嗓门愈大,男人却始终冷淡如故,声调平静得气死人。   「姑娘指的是哪一本?有提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那一本吗?」   惜惜霎时气结。「你……你到底让不让?」   「只要姑娘有理,在下自然会让。」   「有没有搞错啊!」简直不敢相信。「你一个大男人真的好意思跟我一个小姑娘争吗?」   「是姑娘强要跟在下争。」   「明明是人家先看上眼的嘛!」   「可惜姑娘动作太慢。」   「就算我真的太慢了,让我一次是会怎样?」   「不会怎样,只不过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块最适合的玉,我不想让。」   「你……」惜惜怒气腾腾地猛跺了一下小蛮靴,三不管硬推开男人往架子那边一步跨过去。「我管你,先拿先赢!」   男人微微一怔。「姑娘,你未免太不讲理了。」   「我就是不讲理,怎样?咬我啊!」说着,她踮高脚尖伸长手将那尊慈父抱着娇憨女娃的玉像抢在怀里紧紧搂住,再回过身来,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有种就来抢!」   男人双眉蓦扬,眼底倏忽掠过一抹错愕与啼笑皆非。   「季清儒不是那种人!」他慢条斯理地说。   「哼!慕容惜惜也不怕你抢!」   只要他有一丝异动,她拔腿就跑,看他能抢着什么风。「喂,老板,别净顾着发呆,看人家吵架很有趣,连生意都不用做了是不是?还不快告诉我多少钱!」付过帐,惜惜故意慢吞吞地走开去,准备看看男人打算怎地,是跟来抢?或是……   「这位公子爷,要不要我拿另一尊类似的给您瞧瞧?虽然不是父女而是父子,但公子爷您是……」   「不用了,我要的不是那个。」   「咦?」   「我要的是玉像旁边那块秋梨皮子玉。」   欸?!那他们刚刚吵半天又是为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瞪着手中的玉雕像,更是愈看愈有气,刚走出城门,惜惜就把那尊玉像砸得稀巴烂了。   什么慈父爱女,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   当今武林中,要论名声最高者,自然非七派一帮莫属,但若要论最有势力,毫无疑问是三大名家。   上官世家、芙蓉世家以及铁剑世家。   这三大世家表面上和和气气,从不曾摊在台面上明争过究竟谁才是第一名,可实际上却暗中较劲频频,你挖我的窗纸洞,我就撬一下你的墙角,最好这一下就让你屋倒楼塌,总之,三大世家各个都想称霸江湖,一统武林。   不过,由于三大家各霸一方势均力敌,谁也强不过谁,故而多年来便维持着一种相互牵制的局面以至于今天。可总有一天这种摇摇欲坠的均衡势必会被打破,届时将会在江湖上掀起何等样的波涛,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慕容姑娘,老夫……」   「闲话少说,先给姑娘我瞧瞧宝贝,再说其他的!」   上官世家的主子上官鸿想是早经她师兄的指点,三样宝物业已在大厅中准备妥当了。   「慕容姑娘,请看。」   「哦~~天哪!好神奇喔!」   一瞧见那座半尺见方通体乌黑的小山,惜惜便惊呼着扑上前去蹲在小山前瞪大双眼流口水,仿佛三岁小娃娃觊觎着香甜美味的糖葫芦似的,时而伸出纤纤玉指去碰碰那朵朵缓缓飘动在小山周围的云彩,叹出不可思议的叹息,模样天真又稚气。   因为那云朵是真的,碰触不到,却在掠过的那当儿隐隐有股冰凉的感觉。   「那云朵是依据实际天候而变幻,阴天飘的是乌云,暴风雨时还会出现闪电。」上官鸿解释。   「太神奇了!」   「那么,慕容姑娘,第二样……」   「唔?哦!好。」惜惜依依不舍地把视线拉离那座小山,移到另一边去,起身,螓首微倾,狐疑地皱眉。「这又是什么?」   「请慕容姑娘稍候片刻。」   上官鸿微笑着取来一壶清水注入那只看似平凡无奇的瓷盘内,待水波静止,惜惜再一次惊呼着扑上去,只见盘中赫然出现一个小童在踢毽子玩耍,栩栩如生,动作灵活。   「天哪、天哪!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倒去清水,上官鸿再注入另一种液体。「适才是清水,现在是美酒。」   「太……太神奇了!」惜惜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盯着盘中的美人飞旋彩带舞姿曼妙,赞叹不已。   「这是龙井。」   惜惜傻傻看着盘中的剑士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已是无法出声。   「慕容姑娘,还有这第三样……」   「不……不用,那个我有了。」惜惜依然目不转睛地瞪住盘内的剑士。   「那么,咳咳,慕容姑娘,是否能请您先去看看拙荆?」   「呃?啊!好……好吧!那……你们别动喔,待会儿我还要看!」   ☆   走在上官鸿身边,惜惜头一次注意到身边人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异于常人,也或许是因为他走路的脚步很气派,她也不清楚,总之,她就是不经意地多瞟了他两眼,然后马上决定她不喜欢他,因为这位上官世家的主子生有一只鹰勾鼻,跟她师兄一样。   再见到上官夫人,她又即刻决定她更厌恶这位丽质天生但纤细柔弱到不行的美妇人,这种一辈子只能依赖男人生存的附属品,她不但不喜欢,更瞧不起,如果能够由她来决定,这种女人根本没有再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不过厌恶归厌恶,那两样宝物更重要,所以……   「男人家请出去!」她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把上官世家的主子给赶出去了。   两炷香后,惜惜开门步出寝室,差点撞上痴痴等候在门外的上官鸿,显见他有多关爱疼惜妻子。   「慕容姑娘,拙荆她……」   「痼疾已除。」   「真的?」上官鸿不由惊喜莫名。   十多年来,他不知请过多少大夫来诊治,可就没一位有能耐根除妻子的病源,即连医仙的大徒弟都没辙,只好推出宝贝师妹来顶缸,原也仅是想试试罢了,不意果真如她师兄所言,这位不可貌相的小姑娘才是医仙的真正嫡传弟子。   「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夫人已经可以下床了。不过夫人的身子起码得调养个三、五年才能完全恢复健康,我会开单子详记夫人该如何调养,请务必照单进行,这期间也得小心着别让她染上其他毛病,请谨记在心。」   欢喜的笑容轻泛唇畔,惜惜脚步轻快地径往大厅行去,边俐落地交代,准备拿了宝物就回山去看到天荒地老。   真是捡到了,随随便便就赚到两件宝物,这种事可不多见呢!   「好了,就这样,现在,那两样宝物该归我了吧?」   上官鸿双眼一眯,狡诈光芒一闪而逝,继而现出一副讶异的表情。「咦?令师兄没告诉过姑娘吗?那宝物得在拙荆完全痊愈之后才归姑娘所有。」   脚步倏止,惜惜徐缓地转过僵硬的娇容来对上上官鸿那一副看似无辜的脸。   「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是说,请姑娘留下来,直至拙荆痊愈。」这是最万无一失的作法。   惜惜咬住牙根,后悔刚刚没先说清楚再为上官夫人诊治。   即便对方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在她眼里,无论是皇帝、乞丐或屁蛋,只要是人便脱不了人性,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师傅的名言之一,她向来谨记在心,都怪那两样宝贝迷昏了她的心,教她一时疏忽给了对方占便宜的机会,这是她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   「一年,我只留一年,而且宝物现在就得归我,再加一个月一千两的诊疗费。一年后再要我留下,得看你是否能拿出其他让我看得上眼的宝物来。」   「两年。」   「一年半。」   「成交!」上官鸿牢记她师兄的嘱咐,可以稍稍使一点诡计,但万万不可太过火,否则逼狗跳墙的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因为慕容惜惜不仅医术无人可及,使毒也厉害得很,想救人或害人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那咱们最好现在先说妥,我只负责诊治夫人,其他一概不管,包括上官大爷你在内!」   「我明白。」   「既然要我留下来,那么我便要夫人以最快的速度痊愈,所以,夫人一切的饮食起居都得听从我的交代,只要有三次违背嘱咐,我立刻走人,宝物依然归我。」   「我记住了。」   「还有,我要一处独立院落,一块适宜种药草的空地。」   「没问题。」   「伺候我的婢女由我自个儿挑。」   「可以。」   「我的衣物、日用品概由你负责。」   「这是应该的。」   「最后,无论上官家有什么规矩,都不干我事,落不到我头上来。」   「那是当然,慕容姑娘是贵客,并非上官家的下人。」   「很好,那么……」   「姑娘尚有何要求?」   「带路,姑娘我想休息了!」   「……」   ☆   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府邸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光是占地便有千亩以上,围之以白云石砌就的高大府墙,府墙内楼台重重、亭阁连绵,枫林、竹林、梅林,假山、假岩、假瀑布,还有一池澄澈如镜的落月湖,恢弘典雅,比之公侯将相的府邸实是毫不逊色。   由于惜惜要求一片适宜种药草的空地,上官鸿便亲自领着她在府邸各处挑选一处合意的庭苑,找来找去终于挑中了竹林后的绿烟苑。   一经迁入,惜惜便毫不留情地将苑内那几畦缤纷灿烂、清香馥郁的花圃一口气全铲平了,然后翻土施肥,开始种植她的药草,那种一般药铺子里极难买到,甚至根本买不到的药草。   「……不过说到底,还是芙蓉世家最奸诈了啦!」瑞香正在为新主子分析当前武林情势,这是上官世家下人间近来最热门的话题。「芙蓉夫人把二女儿许给咱们大少爷,又把三女儿许给铁剑世家的二少爷,大女儿却嫁给自己的徒弟,她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早已是人尽皆知啦!」   「这样啊!」蹲踞在药草圃中,惜惜专心地种植她的药草,一边漫不经意地作回应,到底听进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你们大少爷已经定亲啦?」   会挑上瑞香来陪伴她,是因为瑞香最合她的性子,而且直肠直性不懂得奸诈狡猾那一套,特别是那张圆圆的脸蛋十分讨人喜欢,笑起来像个小娃娃似的,她一见就中意。   「对啊!都快一年了,可不知为何,大少爷老拖着不肯成亲,总推说铁剑世家尚未娶,他也不急。不过啊……」瑞香故作神秘地挤眉弄眼。「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大少爷不想成亲,无非是因为芙蓉世家二小姐李凤娇美是美矣,可也傲慢任性得紧,没几个人受得了,如果可以的话,大少爷还真想退亲呢!」   「我看是不太可能吧?」退后半步,惜惜仔细衡量药草间的距离。「你们家大老爷野心那么重,哪有空考虑到儿子未来的幸福。」   「说得也是,不过……」瑞香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在老爷心目中,我想还是有一样比武林盟主宝座更重要的。」   「哦!是吗?是什么?」   「夫人。」   「夫人?」满意地颔首,惜惜起身小心翼翼退出药草圃。「你们老爷真有这么疼爱夫人?」   「真的、真的!」上前接过药铲子和小水桶,瑞香拚命点头以加强语气。「我们老爷爱死夫人了,虽然夫人自嫁过来之后老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不过,我想男人家就是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吧!」   「没用的菟丝花!」惜惜喃喃嘟囔,她若是像那女人,压根儿活不到今天。   「呃?什么花?」不是种的药草吗?怎地又变成花了?   「没什么。」拎起放种籽的小皮袋,惜惜转身向小楼走去。「走,帮我梳洗一下,然后带我到府里各处逛逛去!」   「咦?姑娘要出绿烟苑?」除了上雨梦苑诊视上官夫人之外,一个多月里来,惜惜姑娘足不出绿烟苑,只守着她那片药草圃相亲又相爱,就差没睡在那里日夜相依偎,怎地这会儿终于腻味儿了吗?   「药草种好了嘛!往后只要每日去巡视一下,除除杂草浇浇水就行啦!」   听到不必再苦守寒窑十八年……不,十八个月,瑞香的精神马上就振奋起来了。「原来如此,那惜惜姑娘想先上哪儿逛去?」才守一个多月,她身上已经长出好几颗蘑菇了。   「自然是府里呀!好歹我也要在这儿住上一年又六个月,不熟怎行?」   「上官府很大哟!若是要边玩边逛,起码得花上三、四天才够呢!」   一进小楼,惜惜先把小皮袋放回大皮袋里,那里面是她的全副家当,银票、药书、药瓶、药盒、药罐、草药种籽、刀、针、剪……所有最重要的东西全在里头塞得满满的。待放好小皮袋后,她再把大皮袋藏到床铺底下。   「三、四天就三、四天,三、四个月都没问题,横竖这十八个月里我都被绑在这儿啦!」   「那……您不想出府去逛逛?」   「不太想。」   「为什么?」   「有人。」   「嗄?」   哪里没人啊?   ☆   虽然上官府邸广阔到逛不完,但其实上官鸿的亲人并不多,上下加起来也只得六个人而已:妻子、女儿、女婿,两个儿子和上官鸿自己。   整座府里除了下人以外,大半都是上官鸿的属下,两、三百个人围住在上官府四周,隐隐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保护圈。   想去吃人家,当然也怕人家跑来吃他!   「…还有一个身分比较特殊的人也住在上官府里……」   落月湖畔,主婢俩铺着一条毯子坐在草地上惬意地吃水果啃糕饼,欣赏湖面上烟波渺渺、蝉鸣悠悠,荷香心亦清。   「……凌嘉嘉小姐,她是我们二少爷的未婚妻,一出生就和二少爷定下了亲事,由于父母早逝,所以打小就住府里头,跟二少爷是青梅竹马,感情可好得紧哪!若非碍于大少爷尚未娶亲,他们早两年就成亲了。」   「是喔!」惜惜懒洋洋地掩嘴打了个呵欠。「你们二少爷也定亲啦?」   「早定啦!比大少爷更早呢,还有啊,嘉嘉小姐是二少爷的表妹,跟夫人像极了,宛如香扇坠子那般娇柔可人,美得跟仙子似的,讲话又轻声细语,温柔得不得了,可惜嘉嘉小姐也跟夫人同样体弱多病……」   呿,听来就可憎得很!   「……或许过几天老爷也会请姑娘去替嘉嘉小姐诊病也未可知。」   可以,费用另计,宝物加一!   「哎呀!我怎地忘了顺便拿壶茶来!姑娘,您请等等,瑞香这就拿去!」   瑞香一离开,惜惜便双臂枕在脑后躺下了,还跷着二郎腿晃呀晃的,姿态自然而不做作,全然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虽然整座府邸犹逛不到三分之一,但自两天前逛到这儿后,她就爱上了这落月湖畔,天天上这儿来闲坐,因为这儿最是纯朴自然,即使没有猴子松鼠来陪她玩,但有瑞香跟在身后啰哩叭唆讲个不停,权充猴子吱吱叫,倒也不无聊。   其实这种日子也满不错的嘛!   刚如是想,她忽又皱眉,随即坐起来拨开树丛望向另一边的望月亭,目光落处,亭旁小径并肩走来一对男女,就是他们的争执声骚扰了她,而且她一眼就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必然是瑞香口中的仙子凌嘉嘉无疑。   那般优雅灵秀的绝色,衬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淡蓝轻纱,更显脱俗超凡,莫怪瑞香说凌嘉嘉是仙子,确实美得不可思议,飘逸得不似世间人,而且纤细娇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会随风飘去。   果然令人憎恶!   不是因为凌嘉嘉的美,而是因为凌嘉嘉的柔弱,她最痛恨这种自甘堕「弱」的女人!   而那男人,她也讨厌!   即使那男人确是个英挺潇洒的翩翩美公子,出府去绕上一圈回来,屁股后头肯定引来一长串莺莺燕燕,那双勾魂眼随便瞄上两下,包管昏倒一地残尸烂骸,可他偏偏也长着一只鹰勾鼻,就凭这点,已足够让她批上一个大大的「厌」字。   「请您莫要如此!」   「为什么不可以,嘉嘉?为什么?」   「我是二哥的未婚妻呀!」   「你们尚未成亲!」   「但存在我心底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也是他,大哥,无论我们成亲与否,这一辈子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大哥?   再加上那只鹰勾鼻,九成九是上官大少爷上官宇靖,不过,上官大少爷又怎会和弟弟的未婚妻单独跑到这儿来你要我不要呢?   惜惜忍不住偏过头去拉长了耳朵。   这儿是她先来的,所以不是她偷听,是他们自己要跑来唱戏给她听的,而她呢!既然关不上耳朵,就姑且听上一听吧!   「可始终陪伴在你身边的是我呀!」上官宇靖抗议,语气不满。「无论爹有任何工作交代下来,他总是抢着要接上手,成天净顾着争宠夺功劳,何曾为你想过一时半回?」   「不,他并不是……」   「当你寂寞时,是我陪你抚琴吹箫,」上官宇靖抢着说,成心不让她有机会为弟弟辩解。「中秋,是我陪你赏月吃饼;七夕,是我陪妳投巧芽捉喜子;端午,是我陪你看龙舟吃粽子;元宵,是我陪你逛市观灯,甚至除夕,他也不抽空回来看看你!」   「他……」凌嘉嘉娇颜上悄然掠过一抹幽怨。「也是不得已的。」   「见鬼的不得已,爹可从来没有逼过他!」上官宇靖愤然道。「而且去年爹还曾催他尽快成亲,但他却硬是找借口不允!」   「那是因为大哥你……」   「我都有劝他先成亲了,可他……」上官宇靖仍是抢着说话。「总之,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就算有,也是放在最后一位,这样嫁给他,你能得到幸福吗?那是不可能的,我保证你照样独守空闺,寂寞度日!」   哎呀呀呀,原来是大哥想抢弟弟的媳妇儿呀!   惜惜耸耸肩,缩回脑袋,因为他们逐渐走远了,她也没兴趣追上去听完这码子戏,反正内情如何她大概也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说龌龊也不算顶龌龊,谁教那位二少爷自己做的让人有机可乘呢!   而那位美人,她也敢肯定那女人再坚持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那是个缺少男人的怜爱呵护就活不下去的世俗仙子,想必不用太久,那位二少爷就得改唤自己的未婚妻为大嫂啰!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要在这儿舒舒服服地过上一年半载,届时就可以抱着宝物回山去让师兄养了。   所以她又躺回去,准备好好睡个午觉。   「姑娘,瞧瞧、瞧瞧,我又顺便拿了半只挂炉鸭子来,啧啧,好香喔!」   其实再多待上个两年也是可以啦……   ☆   瑞香猜的果然没错,隔天,上官鸿便来敦请惜惜去诊视凌嘉嘉的病体了。   「诊金另计,」张开手掌往前一伸,惜惜扬起天真的笑靥。「五百两,再加宝物一项,请先付后诊,谢谢!」先小人后君子,这回她可没忘掉。   一旁的上官宇靖神情陡变,正待发火,上官鸿及时横臂阻住他,略一思索,偏头对儿子说了句话;上官宇靖不满地怒瞪惜惜一眼,始忿忿转身离去。片刻后,上官宇靖回来,将一样东西递交给上官鸿,后者再把那样东西连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惜惜手上。   「这个可以吗?」   那是一支镯子,很普通的翡翠镯子,奇在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镯子里竟然还包有一支墨绿色的镯子。   惜惜看了又看,「马马虎虎,我就勉强收下了!」说着,将镯子和银票纳入怀中。「走吧!看凌大小姐的病去也!」   凌嘉嘉就住在雨梦苑隔邻的音梦苑,可见她也颇得上官鸿的喜爱。   甫一见着凌嘉嘉病恹恹的眼神,惜惜便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下白眼,再搭上凌嘉嘉白晰粉嫩的腕脉,她更是一脸「我就知道」的受不了表情,随即起身将玉镯子和银票还给上官鸿。   「很抱歉,凌小姐的病我没辙。」   上官鸿父子不约而同愀然色变。「难道她的病已、已……」   「没救了?」耸耸肩,惜惜斜睨着靠坐在床头的凌嘉嘉。「你们要这么说也是可以啦!因为,她的病完全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无视凌嘉嘉瞬间转白的脸色,惜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掀病人的底。「当她亟欲逃避任何不想面对的事,或者寂寞想招人关怀的时候,她就会来这一招:突然病倒,这非关生理,纯粹是心理上的问题。」   上官鸿父子再次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凌嘉嘉那边,眼神错愕;凌嘉嘉则难堪地低垂螓首,暗暗拭泪。   「很抱歉这样掀你的底,不过我是个大夫,可没兴趣陪你玩这种千金小姐的游戏。倘若你不想被揭穿,先就不该让他们请我来,以前那些大夫会同情你,因为他们是男人,我可不会同情你,因为我是女人,不会被你的美貌所迷惑而心软。」   毫无歉意地对病人致歉完毕,惜惜再转对上官鸿做最后诊言。   「总之,她根本没病,别看她娇娇弱弱的,其实身子骨好得很,至于她的心病,那就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换言之,剩下的都是他们的问题。   语毕,惜惜即默然离去,瑞香忙跟在后头,待出了音梦苑后,她才敢喃喃说出她的惊讶。   「没想到……没想到嘉嘉小姐竟然是、是……」   「那有什么了不起,这种事我看过太多回了!」而且都是女人。「没病硬是挤出病来,为的只是引人注意、惹人怜惜,这种女人真是丢尽我们女人的脸,令人厌恶到极点!」   瑞香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嘉嘉小姐应该也是不得已……」凭良心说,大部分的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想引人注意的时候,对爹娘、对自己的兄姊,或者对自己的夫婿。   「我听你在说!」惜惜的语气更是愤慨。「她只是没吃过苦,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闲闲没事净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平常人家的女人哪有空想到这些,光顾着生存下去就来不及了!」   譬如她,师傅虽然捡了她回去,可从未疼惜过她半分,总拿她当男孩一样看待,粗活少不了她一份,重活也从没忘过她;另一方面却又瞧不起她是个女孩儿家,除了习字和轻功之外,从不曾教授过她关于医术方面的事,所有她会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努力学来的。   自己钻研师傅的医书密笈,自己推敲师傅的医技手法,自己深思师傅所做过的一切诊断,一天当三天使用,又干活又自修,尚未懂事便先懂得自立自强这四个字,拚死拚活好不容易学得这一身医术,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不依赖别人而生存在这世上。   连自己的亲爹都能狠心扔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何况是别人?而事实也证明她的想法没错,师傅果真落跑了。   所以说,这世上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所以姑娘为夫人、小姐看病要收宝物,要收昂贵的诊疗费,」瑞香若有所悟地低语。「为厨房里的明大婶儿治腰痛,却一文不取。」   「我们事先讲好了,明大婶儿说要做好吃的菜给我吃的!」惜惜赶紧为自己申辩,表明她看病都有代价,始终是个恶心恶德的恶大夫,这个头衔可千万别替她拿掉,否则往后的麻烦可就没完没了了。   「是喔!」   瑞香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惜惜不自在地别开眼,急步行向绿烟苑。   「少啰唆这些有的没有的,走啦!我今儿个还没去巡过药草圃呢!」   瑞香连忙追上去。   「啊!说到那药草圃,我倒觉得很奇怪,原先那些花是谁种的呢?」   「你们府里的园丁吧?」   「不可能,」瑞香斩钉截铁地否决。「因为绿烟苑原先没人住,别说老王不会特意跑到那儿去种花,下人们也不可能没事自己找麻烦去清扫整理,他们通常只负责维持水烟苑的整洁。」   「水烟苑?」   「就是绿烟苑隔壁那座庭苑。」   「那谁住的?」   「二少爷,不过这会儿他不在府里,事实上,他多半时间都不在。」   难怪那女人会捺不住寂寞。「说不定是他种的。」   「唔……」瑞香点点头,「那也是有可能啦!因为那些花全都是嘉嘉小姐喜欢的花。可是……」旋又纳闷地歪着脑袋寻思。「二少爷为什么不种在自己的水烟苑里呢?」   「这你不会去问他?」   瑞香瑟缩了一下。「我也得敢呀!」   不敢?「他很凶吗?」会杀人?还是吃人?   「不,二少爷才不凶呢!但是……很令人敬畏。」   哦!大约是那种既严肃又沉闷,无聊透顶的人吧?   不过伟大的二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关她的事,他为何要在绿烟苑种花也不关她的事──反正那些花都没了,他的未婚妻是不是会变成他的大嫂更不关她的事,现在最优先该考虑的是……   「待会儿巡过草药圃之后,你要带我上哪儿玩?」   「姑娘想玩什么?」瑞香兴致勃勃地反问。   能被挑来伺候这位姑娘可真是运气,不但姑娘人很好相处,而且成天不是吃喝就是玩乐,让她深刻了解到有没有跟对主子,这点对婢女是最重要的。   「爬树。」   「欸?!」   不,这位小姑娘一点也不好伺候!会在这千里之外再见到那家伙,惜惜惊讶万分;会在上官府里见到他,惜惜更是诧异无比。   他怎会在这里?   高坐枝头上,自浓密的枝叶间,惜惜往下窥探,瞧见那个自称季清儒的家伙伫立在药草圃前,一脸的震惊。   看样子那花圃并不是上官二少爷种的,而是这家伙种的,所以一瞧见灿烂的鲜花竟然变成一堆烂草,自然当场震惊到差点瞪出眼珠子;再见他风尘仆仆征衣未除,显然是刚回府就先跑来看花,可想而知那花圃对他有多重要。   那也没办法,都已经没了,无论有多重要,那花也长不回来了,哭死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是他也住上官府里吧?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冤家真是路窄吗?   甫疑惑地想到这儿,蓦见那家伙满脸的震惊已然换上愤怒,并居心不善地踏前一步,明摆着对她的宝贝药草圃有什么不良企图,譬如用他那两只大脚丫子三两脚踩平,或者像拔鸡毛一样一簇簇连根拔起拔到他爽,再干脆一点,索性一掌扫到天边去落地生根。   「慢着、慢着,请暂停……」惜惜连忙飞身下树,一边想着:这台词好熟……「你想干么?」   「是妳?」季清儒的惊讶不比她少。「你怎么会在这里?」少了维族人的小花帽,她仍是两条辫子,旋袄长裙,只脚下换了绣花鞋,并不难认。   「我住这里,」惜惜两手插腰,傲慢地抬高下巴。「怎样?」   「你住这里?」季清儒更诧异的重复。「谁让你住这里的?」   「上官家的主人。」惜惜说,再加一句,「不过是我自己选中这儿的。」   两眼一眯,「为什么?」季清儒轻轻地问。   「因为那个……」惜惜指向药草圃。「这儿最适合种药草。」   「原来那是药草。」季清儒喃喃道,望向药草圃。   「好了,你问够了吧?」惜惜脸现不耐之色。「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季清儒转回脸来,眼神莫测地注视着她。「我也住在上官府里。」   「哦!」惜惜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你也是在这儿工作的?」   「……类似。」   「这样啊……」眼珠子转了两转,惜惜蓦然咧出一副狡诈的,不怀好意的笑。「信不信我能让你立刻丢了工作被赶出上官府?」   双眉一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季清儒语声更轻了。   「因为你害我浪费了好多银两!」惜惜振振有词。   双眉倏又蹙拢。「何解?」   「那尊玉像,」惜惜重重地说。「原本我若是能够慢慢考虑,我想我根本不会买它,但就因为你半途截进来,害我匆匆忙忙下错决定,一出城门口我就厌恶得摔烂了它,你说,这是不是你害的?」   两眼不可思议地圆睁,「那是我害的?」季清儒颇感啼笑皆非。   「没错,犯人就是你!」惜惜理直气壮地乱点人头,想尽办法要把无端损失的银两「赚」回来。「不过如果你愿意赔偿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原谅你。」她很大方地赐予对方一次弥补的机会。   「原谅我?」倘若他的记忆没出差错,他可以肯定这位小姑娘是他生平仅见最无赖不讲道理的人。   「对!」伸出手,她急切地挥了挥。「来,快点,三百两!」   「三百两?」双眉再次挑高了。「不是两百五十两吗?」   「五十两精神赔偿!」害她整整气了两天,少吃一餐饭,又少睡半个时辰,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头晕眼花、精神不济,如此恶性症状,只教他赔个五十两还真是便宜了他呢!   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姑娘是穷疯了吗?「很抱歉,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你!」   惜惜的表情僵住了,手慢慢放下,盯住他片刻。   「你不怕被上官老爷赶出府?」   「他不会听你胡言乱语。」季清儒又将两手背在身后,淡漠地,但很有自信的说。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结果都一样。」   惜惜又开始咬牙切齿了。「你真的不怕?」现在她什么都不缺,就缺点耐心。   「不怕。」   「你是不相信我有办法让你被赶出府?」   季清儒慢条斯理地摇摇头。「是不信。」   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表明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惜惜更是火上心头,不觉双眸怒睁,恶狠狠地脱口道:「敢不敢打赌?」   斜睨她一眼。「有何不敢?」   「好,那我们就赌三百两,你若是输了就赔我三百两,我若是输了也……」   「姑娘、姑娘,找着了、找着了,终于让瑞香给找着了,你瞧瞧,就这……咦?二少爷?!」捧着一副大纸鸢,瑞香惊讶地煞住急促奔来的脚步。「您怎会在这儿?老爷正在找您呢!」   「老爷在哪儿?」   「瑞香是在岚风苑那儿碰着老爷,老爷正待往雨梦苑去探视夫人。」   「我知道了。」季清儒颔首,举步欲待离去,然走出两步又停住,半回过脸来,唇畔挂着嘲讽的笑。「三百两是吧?赌了!」   「呃?」瑞香困惑地看看季清儒快步离去的背影,再看回来惜惜震惊又震怒的表情,满头雾水。「什么三百两,什么赌了?」   「瑞香。」   「姑娘?」   「他就是你们上官府的二少爷?」   「对啊!」   「……很好!」原来他根本不叫季清儒,原来他不是在上官府里工作的,原来他是上官府的二少爷,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耍着她好玩!   很好!很好!   前仇加上后怨,季清儒……不!管他叫什么阎王判官,慕容惜惜从此跟你没完没了!   ☆   每隔三、五天,惜惜会去探视上官夫人一回,并依就她的复原状况作调养计画的变更。而季清儒回府的这一日恰恰好是第五天,惜惜立刻决定应该尽尽她的责任了──白收钱不干活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匆匆换下因玩耍而弄脏的衣服,洗干净手脸,吩咐瑞香在绿烟苑等候,惜惜便直闯雨梦苑,连门也不敲就自行推门进入上官夫人的寝室。   果然,季清儒仍在。   闷声不吭,惜惜先板着脸将三百两银票扔到季清儒脸上,然后在上官鸿、上官夫人的疑惑目光下开始为上官夫人把脉。   「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在作吗?」她面无表情地问。   「是……」上官夫人迟疑了一下。「呃,只有前天,因为我午睡迟了点,所以散步不到半个时辰就……」事实上,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好,难免有些怠惰偷懒,可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滔天大罪吧?   唬一下猛然起身,「一次!」惜惜冷叱,同时风也似的朝门外卷去。「再有两次我就走人!」   「咦?」上官夫人不禁愕然。没、没有这么严重吧?   「慕容姑娘,请等等!」   耳听季清儒急切的呼叫,惜惜头也不回,即刻施展凌虚七幻步,眨眼间便将季清儒丢在身后老远,再过片刻,季清儒连她的影子也见不着了。   这日一整天,惜惜躲着季清儒,自个儿一个人在府里四处闲逛,头一次发现府邸大也有府邸大的好处,譬如说玩躲迷藏很方便。沿路老听见佣仆下人们转告她说二少爷在找她,她回一声知道了,然后就溜到府邸另一头去玩,饿了便跑到厨房找明大婶儿要吃的,或者躲到哪个假山洞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真是快活得不得了。   直到夜深她才回到绿烟苑,瑞香沮丧着脸等到快哭了。   「姑娘,瑞香快饿死啦!」   惜惜噗哧失笑,扔给她一个油纸包。「真笨,不会自己去找吃的!」   「姑娘是瑞香的主子,主子要瑞香在这儿等着,瑞香哪儿敢乱跑嘛!」瑞香可怜兮兮地表彰自己的忠烈节操,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哇,玫瑰鸡耶!」   转手再变出一颗梨子来咬了一口,「有人来找过我吗?」惜惜不经心似的问。   「啊!」瑞香忽地尖叫一声,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交给惜惜。「有、有,二少爷来找过姑娘您好多回,最后索性在这儿等下了,直到半个时辰前才离开,还叫瑞香把这个交给您。」   两张三百两的银票。   「我说二少爷给您这干么呢?」   「妳不用知道。」惜惜得意洋洋地甩了甩银票。「好了,我要睡了,拿回你房里去吃吧!」   是夜二更时分,朦胧的月影下,绿烟苑蓦然飘出一条纤细的黑影,眨眼间便来到水烟苑,轻飘飘地落在寝室外大树上,这才发现灯火依然未熄,黑影略一思索,随即轻烟也似的飘到寝室窗外朝里探。   摇曳的灯影下,只见季清儒一手捧着一块璞玉,一手持雕玉刀专注地雕琢。   黑影当即明了,那块璞玉便是在张掖他坚持不肯退让的子玉,从已略具雏形的玉型来看,他所要雕琢的应是一尊美人像,九成九是凌嘉嘉。   玉中本有型,但若是心中已有型,而要找出最适合的那块玉来雕琢,这确实不容易,难怪他打死不肯退让。而且,他还为了凌嘉嘉亲手种植一圃圃她所喜爱的花草,不与外人言,应是为了要给亲亲未婚妻一个惊喜。   这样默默地为凌嘉嘉付出,可见他对凌嘉嘉并非如上官宇靖所言那般无情,也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或许不懂得温柔体贴、不会说甜言蜜语,或许无法成天陪伴着心爱的人、无法抚慰她的寂寞,但有情有性,难道还不够吗?   凌嘉嘉也未免太不知足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就算季清儒是天底下最多情的男人,她还是要报复他到底。是师傅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耍着她玩,她自然也要玩回来个够本,外加利息十分。   三更,季清儒终于熄灯入眠,黑影悄悄潜入,在茶几上放下两张银票,又悄然遁去,人不知鬼亦不觉……   ☆   惜惜继续和季清儒玩了三天的捉迷藏,上官府里有几座茅坑、几只耗子她都摸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她还故意让季清儒瞥见一抹身影,等他急忙赶过来时,她又一溜烟消失无踪,恨得季清儒牙痒痒的。   至于那两张银票就像没人要的孤儿一样在绿烟苑与水烟苑之间来回流浪,中间人瑞香愈看愈是眼红:既然双方都不要,为什么不干脆送给她呢?   这样到了第四天──   连瞄也不瞄季清儒一下,惜惜依然面无表情地为上官夫人把脉。   「有没有按照我的交代去作?」   上官夫人忐忑地咽了口唾沫,又不安地偷看夫婿上官鸿一眼,再犹豫半天后才小小回应一声。   「有。」   「是吗?」   冰冷冷的腔调,上官夫人立刻像被捉到偷吃糖的小鬼一样瑟缩了一下。   「昨、昨天下雨,所以……」   「下雨不会到回廊去散步走动吗?」又一次,惜惜唬一下跳起来,暴风一般旋出去。「两次,再一次我就走人!」   一把没抓着人,季清儒忙飞身追上去。   「慕容姑娘,请等……」旋即愕然楞在门口。   这样就不见了,她是化成烟了吗?   在这同时,上官府外,惜惜正朝南门方向飞身而去,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差点从人家的屋顶上摔下来跌到粪坑里去。   半炷香后,惜惜与早已等候多时的瑞香会合,两人兴高采烈地走进南门大街最豪华的酒楼内,在二楼预定的靠窗桌位落坐,大大方方的叫了一桌酒菜,然后一起观看城隍爷出巡。   只见宝盖重重,相连如林,牛头马面、判官罪人,鸣锣击鼓,惊天动地,虽然阴森可怖,却热闹得不得了。   直至巡行队伍远去,两人才缩回脑袋专心喝酒吃菜。   「惜惜姑娘,」瑞香惊讶地瞧着惜惜一杯杯烈酒往肚子里灌,羡慕不已,又有点不安。「你不怕醉倒吗?话可说在前头,瑞香可是抱你不动的哟!」别说抱了,就连拖死狗也一样拖她不动。   惜惜装了一下鬼脸,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药丸给瑞香。   「喏!吞下去,保证你喝再多也不会醉!」   「耶,真的?好棒!」   于是两人就开始你一杯我一盅地喝个不停,好几壶酒下肚却连红一红脸都没有,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又惭愧不已,瞧瞧她们桌上的空酒壶,再看看自己桌上的空酒壶,当下恨不得去搬缸酒来和她们比一比,可又怕真的淹死在酒缸里,只好窝窝囊囊地别开头去装作没看到。   「这酒好香喔!」瑞香赞叹道。「我这辈子从来没喝酒喝得这么过瘾过呢!」   惜惜耸耸肩,夹了一块石斑鱼肉。「瑞香。」   「姑娘?」   「你们二少爷到底叫什么名字?」   「季清儒。」   「咦?」即将入口的鱼肉停在半空中。「他当真叫季清儒?可是……他不是上官家的二少爷吗?」   「没错,但是……」瑞香放下酒杯,往两旁瞄了一下,压低声音。「二少爷是九岁那年跟着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并不是老爷的亲生子,大少爷和大小姐才是去世的前任上官夫人为老爷生的孩子。」   「居然……」鱼肉掉了,「是这样。」惜惜喃喃道。   「不过我们老爷可疼二少爷了,大少爷有的二少爷一定有,就好像亲生的孩子一样,而且老爷又是那般疼惜夫人,倘若没有老爷的刻意照拂,夫人恐怕是活不到今天的,所以,二少爷才会那样尽心尽力为老爷办事,明知道将来上官家的一切仍是属于大少爷的,可一有事,二少爷必定抢在前头,大少爷不娶,他也不敢成亲,这一切都只为了报恩。」   「原来如此。」筷子落回桌面,惜惜无意识地端起酒杯啜饮。「那么凌嘉嘉是季清儒的表妹,并不是你们大少爷的表妹啰?」   「是啊!嘉嘉小姐两岁的时候,父母因瘟疫去世,老爷就替二少爷把她接过来照顾,打算在嘉嘉小姐满十六岁时就让他们成亲。可偏偏大少爷一直不肯成亲,夫人也说不好弟弟先娶妻,所以婚事就这样拖下来了。」   上官宇靖当然不肯成亲呀!因为他觊觎的是继弟的未婚妻嘛!   「那么季清儒成天在外头跑,都是在替你们老爷办事?」   「对啊!」瑞香一边又吃又喝,一边作回答,答的含混不清,有时候还会喷点雪花出来。「因为大少爷不喜欢出门嘛!每次老爷要他出门办事,他老是拿一些奇奇怪怪的借口来推托,反正大少爷办事能力也没有二少爷好,功夫更不及二少爷厉害,所以,老爷只好把一切事都交给二少爷出门去办啰!」   啧啧,那个上官宇靖可真贼啊!   「你们大少爷连武功都不肯好好学吗?」   「那倒也不是,我听说是二少爷的亲爹在去世前把一身的功夫全口授给二少爷背起来了,所以二少爷学的是他亲爹传给他的武功,而不是老爷教的。还有啊!我也听说二少爷的亲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那一身武功比老爷还要高喔!」   「那他是怎么死的?」   「生病去世的。」   「哦!」惜惜沉默了。   看来季清儒并不比她好过多少,虽然他还有娘亲,继父也待他不错,却得一辈子做牛做马去报恩,哪及得上她一旦医术学全了,师傅便扔下他们师兄妹俩径自云游去了,可说是扔下他们不管,何尝不是放他们自由呢?   算了,既是同病相怜,就放他一马吧!   ☆   雨梦苑是上官世家主人的寝居处,办公则是在岚山苑,也就是在上官宇靖住处岚风苑的隔壁,会将办公书房设在那儿,意义可想而知。   总有一天,这书房还是要交给上官宇靖去用的。   「我从来没管过你的事,可这事有关你娘亲,我不能不管。」桌案后,上官鸿脸色凝重。「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清儒唇畔泛起一丝苦笑。「是误会,不过请义父放心,我会设法和慕容姑娘沟通,绝不会让她轻言离去。」   上官鸿严肃地注视他片刻,叹气。   「最好如此,要知道你娘躺在床上病了十多年,多亏了慕容姑娘,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治愈顽疾,见她能像个常人一样下床走动,我不知心里有多欢喜安慰。可是慕容姑娘也说了,在你娘身子调养好之前,仍是不能放心,所以我才想尽办法让她留下来,一来有她在,便不怕你娘又出问题了;二来……」   他起身背手步向窗台。「慕容姑娘说过,你娘调养身子至少需时三、五年,但若是由她来为你娘调养,最迟两年便可以让你娘完全恢复健康,难道……」他转过身来,眼神带有责备之意。「你不想让你娘早点恢复健康吗?」   季清儒肃然垂首。「请义父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把这事处理妥当的!」   「你确定处理得了?」   「清儿确定。」是的,有必要他甚至可以下跪。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人向女人下跪更可耻,但为了亲娘,他哪会在乎这种事!   人之行莫大于孝,百善以孝为先,男人下跪,又算得了什么呢?   ☆   偕同瑞香,惜惜早早便回到上官家,准备让季清儒「找到」,没想到右等不来、左等不见,昨儿个一天找她几十回,今儿个居然一次也不来了。   他是偷懒还是放弃了?   她正觉哭笑不得,犹在考虑是不是要主动去找季清儒「谈判」,或者是继续等他来找,忽闻箫声袅袅传入耳,如怨如诉极为悲切,她情不自禁走出小楼外,想瞧瞧箫声由何而来。   「是二少爷,」瑞香在她身后说。「上官家唯有二少爷吹箫,大少爷吹笛,嘉嘉小姐弹筝。」   「是他啊!」惜惜略一思索,随即吩咐道:「你在这儿待着,别跟来!」而后飞身掠向水烟苑。   循着婉转哀怨的箫声,惜惜来到水烟苑的侧园,瞧见季清儒倚在回廊边吹箫,神情忧郁,箫声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凄凉哀愁,发人悲思,惜惜不由听得眼眶发热,鼻头泛酸。   该死,他为什么要吹这种好像刚死了爹又没了娘,哥哥被火烧姊姊被水淹,弟弟失踪妹妹不见人影的送葬曲!   她诅咒着抹去眼底的湿润,再揉揉鼻子,却又不去阻止他,任由他呜呜咽咽地吹奏那种凄凄惨惨的哭丧调,直至箫声渐弱而止,余音袅袅散入夜空,然后,她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   「叹什么气?」   季清儒愕然仰首,恰好瞧见惜惜自树梢飘身落地。   「慕容姑娘,妳……」   嘻嘻一笑,「我是来告诉你,这个……」她掏出那两张银票在他眼前扬了一下,「我收下了。」再揣回怀里。「我不找你碴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叹气啦!怎样?开心吧?」   季清儒一怔,旋即感激地一揖至地。「多谢姑娘!」   「不客气!不客气!」惜惜笑吟吟地裣衽回以一礼,旋即又板起脸来正色道:「不过我话可说在先,会对你娘亲那么凶,并不完全是针对你喔!」   季清儒眉宇轻蹙。「姑娘是说……」   背着手踱开两步,「我说你娘肯定是千金小姐出身的吧?」惜惜问。   「可以这么说。」   回过身来,「那就对啦,你娘啊!不管是什么病,全都是太过养尊处优招惹来的毛病。」惜惜指指他。「《内经》有云:久卧伤气,久坐伤肉,过逸则气血滞涩。也就是说,你娘缺少适当的活动,以致血脉不通,自然百病丛生。」   收回手指,她又背手转回去踱步。「所以我要你娘常常走动走动,以便活动筋骨流通血脉,再配上适当的饮食,还有我特别为她调配的丹药,这样自然能加快康复的速度,并根除百病之因。这样你了了吗?」   「可是过去那些大夫都是说……」   「产后伤身又失调?」   季清儒颔首。   「他们说的也没错啦!不过那只是『病』,而非『因』,懂吗?有『因』才有『病』,没有这病也会有那病,所以治病是治标,治因才是治本,否则你以为她这病为什么会一拖十几年,反反复覆的总是治不好?不就是因为那些大夫只治病不治因。」   季清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对,就是如此,可你娘老爱偷懒,」她撅嘴臭着脸抱怨。「不凶一凶她是不行的。」   季清儒有点尴尬。「这个……」   「啊,对了!」她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要不我教你一套五禽戏,这不是武功,是养生运动,只要你娘能够在早起睡前舞它个几回,就算她偷懒少散一点步也没关系了。」   「很复杂吗?」   「不会、不会,很简单的,来,你注意看着喔!」她摆好姿势。「这是虎寻食,然后是……鹿长跑,接着是……熊撼运,再来是……猿摘果,最后是……鹤飞翔……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确实很简单。」   「记住了?」   「记住了。」季清儒立刻施展一次给她看。「这样对吧?」   「对对对,」惜惜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那以后就让你去负责这档子事,或者让上官老爷去盯着你娘也行,总之,你娘非动不可!」   「我知道了。」   「哦!还有……」惜惜再次一本正经地板正脸。「很抱歉铲了你那些花,不过,我种的那些药草有大半都是要用在你娘身上的,不挑在那种最适宜生长的地方,我怕会来不及。」   「我了解,花可以再种,家母的身体只有一副。」   「你能了解最好了。」   惜惜又笑开了,笑靥天真灿烂,可爱得令季清儒不禁一呆,没料到心目中那个天底下最无赖不讲理的小姑娘竟也有如此无邪的一面。   也许这小姑娘只是偶尔会任性一点,其实本性是相当善良的。   季清儒不由得如此暗忖。   然而仅不过十天后,季清儒这种乐观的想法便被彻底推翻、颠覆、终结……

赞赏

长按







































白癜风医院的医生哪家好
北京哪里治疗白癜风效果最好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laohecaoa.com/lcpz/635.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