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口呼呼吹进的风叫醒T，他的肩膀上已经是一片冰凉。

??和T合租的男人在做早饭。他每天都要煮和炸鸡蛋，抽油烟机从密封极差的窗框间把冷风带进来，总是把T冻醒。到了春天，T干脆把窗户开一点点睡觉，早上风呼的一下跑进来，其响声足以让T在被冻僵之前迅速起床。

-T站到窗前，睡衣的毛边萤萤闪烁，对面高楼突出的窗户投下长长的绿色影子。卧室背阳，一整天都在阴影里，眺望着对岸的阳光。

-他正是看中这点。阴影让他倍感安全，像是狮子王里的鬣狗，行走于大象骨架的黑暗中，饥饿，但是掌握着对太阳下的一切背水一战的主动权。白天，T会坐在桌子边感受没有温度的照明，看见，而不是感受日头带来，又抽走希望。晚间他躺在床上，侧身看城市层层叠起的高楼，最远处的大厦亮着防空灯，透过宽广的黑暗，能看见那红色的小灯被风围绕着，明灭不定。

??他想起小的时候趴在课桌上，中午的窗外是热烈温暖的橘黄色，一种本能的向往涌动在胃里，支使他跳出窗户。

-T停止对比和评判。人们说T越来越好了。人们只看见历史的过错，却把视线从现在的过错上移开，这才有所谓的“进步”。

-T走出卧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太阳从正面斜斜的刺向他的脚跟，色彩的温暖将他的房间和出租屋其余的地方分裂开。他走向厨房，从盖着的铁锅里拿过一个煮好的鸡蛋。

-T道:“昨天晚上我梦见有强盗溜进来，他先在你的屋子翻了翻，然后走向我那里。”

??“哈哈，是因为当初说房间靠门的人遇见小偷要首当其冲吗。“男人的声音闷闷的，尽管是开玩笑的意思。

??“可能吧，我躲到衣柜里，过了很久也没有声音，我扣住门，外面有人在试图打开，然后就醒了。”

??没有悬疑，没有真假或者结尾。住在一起也不一定就会成为兄弟，隔着灰白的长廊，两人大多时候和坐在隔壁的同事没差，可能还更疏远。

-男人点点头，他们在寂静中各自吃掉手里的鸡蛋。

-厨房里的铜钱草一夜之间蔫了，小荷叶匍匐在花盆边沿，粗粗的茎像是结在一起的，女巫的头发。T移开视线。今天是礼拜日，他坐在阴影中的阳台里，听着风呼呼的动摇窗户，有一些还漏进窗户里。室友在他的房间，在那一边。时不时有小孩儿在楼上跑过去的声音。T似乎能据此听出跑步者脚的大小。

??阴凉使他的脸色显出奇怪的银白色，他缩进沙发的深处，感觉自己融成楼房的一部分，就像蕨类成为墙壁的一部分，并随着它不动声色的叹息。

-在绝望的平和中，大家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