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前面的话:这是很久之前写的,与悦来客栈的唐门些许有些渊源,看到这么多喜爱武侠的你们,我很欣慰,毕竟我们这个社会,依旧需要侠义之心,需要真善美,也需要红袖柔情。
欢迎大家给我留言,这个号粉丝不多,但我相信都是走心的朋友,欢迎大家给我唠嗑,讲故事,男女不限,时间不限。
《唐门》
一霹雳堂
九月十三,夜二更天。
江南霹雳堂堂主雷胜天在书房里不安地来回走着,他眉头紧锁,时而回头看看桌子上摆放着的那张纸。纸的材质没有什么特别,街头上任何一家宣纸店都能买到,上面写着的内容是“拜会霹雳堂堂主雷胜天”,字迹娟秀,似乎是出乎女子之手。然而最可怕的是纸张右下角的印章,歪歪扭扭一个黑色的“唐”字,像吃人的魔鬼一样令人恐怖。
数百年来,唐门暗器、用毒皆天下无双,不过唐家向来门规森严,既不与名门正派结交,也没听闻过他们与邪魔歪道为伍,门下弟子并不曾在江湖中多走动,偶尔有听闻,也是来去飘忽,行踪诡秘,难以被人捕风捉影。
不过自八年前,唐家第八代掌门唐之卓接掌以后,这一局面有了惊天变化,唐家大肆制造暗器、配置毒药,并公开售价卖与武林中人。唐家堡能人巧匠,手艺超群,打造的暗器天下无双,令人措手不及,配置的毒药无色无味,让人丧命于无形。一时间唐家制造的暗器毒药在江湖上盛行,每年死于唐门暗器和毒药的武林中人数以百计。而唐家从中得到的好处,便是四川蜀地一带,到处都有唐家名下的钱庄、布行、酒楼等产业。
“唐门……”雷胜天想到这个字眼就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唐门的人难道还没死绝?”这张纸是用银针钉在雷府大门口石狮子的眼睛上,银针虽然细小,却入石三分。他看到这个“唐”字当时就傻了眼,当即就命人邀同道好友来助拳,并吩咐手下弟子在城中多留心可疑人物,自己更是兵器不离手。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黝黑宽厚的刀背,三十六路“霹雳刀法”势若奔雷,更何况还有威力强大的霹雳弹。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释然,便是唐门子弟来复仇,也未必能讨得到好处。
烛火似乎摇曳了一下,门窗关得紧紧,哪来的风?他顿生警觉,却早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道:“想活命,就别动!”是个女人,似乎还有淡淡的香气,但是她的声音就像架在雷胜天脖子上的匕首一样冰冷。
有个人从他身后缓缓踱出,是个两鬓斑白的长者,他身材矮小,右手上还拄着一条拐杖,周身却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魄。他冷冷地盯着雷胜天,道:“唐家上下一百零八口,两年前惨遭灭门,上至七旬老人,下到襁褓婴儿,无一人生还,这件事霹雳堂可参与其中?”
雷胜天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这段公案惊动朝野,四川府不是发出公示,说唐门私造兵器火药,不小心引发了火药库,整个唐家堡才被炸个干净。”
脖子上的匕首一紧,女子在耳边恨恨道:“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几十个江湖好手围攻唐家堡,你霹雳堂的霹雳弹便是证据,你若是想抵赖或者隐瞒,明年今日就是你霹雳堂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忌日。”
老者道:“老夫乃是唐门不肖子唐之景,不能与唐门弟子共血战到底,实在是有愧先人。事后,我偷偷回过唐家堡,漫天的火药味经久不消,定是你霹雳堂的没错。你们杀了唐家这么多人后,还要斩草除根,凡是唐家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都不明不白惨遭毒手,他们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而死。我忍辱偷生,与唐家仅存的弟子取得联系,如今也不过数十人耳,此仇此恨,若不报还,还有何面目见先人!”
“原来你便是隶属唐门四堂之一的“暗器堂”堂主,人称“八臂仙翁”唐之景。”雷胜天蹙眉道,“事已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话音刚落,却觉得手臂一麻,软绵绵再使不上力气,接着周身就像被蛇蚁咬噬一般奇痒无比。他蜷曲着身子,在地上缩成一团,感觉到五脏六腑像都被拉扯着,痛得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往下落。
“凡是落入唐门手里的,没有一个能嘴硬到最后的。就算你有骨气,待会看到你老婆孩子也遭受这种痛苦,看你还能英雄到何时!”身后的女子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条可怜的虫子。她身材瘦削,面容姣好,只是眼睛里浓浓的恨意与她的形象格格不入。她叫奢飞雪,却不是唐家的子弟,“天山神剑”奢石节的女儿,唐家第三代最翘楚的弟子唐辛是她的未婚夫,唐家被灭门的第二天本应该是她坐着花轿被抬进唐家堡的日子。
二神鹰镖局
“宝藏,还有秘笈。”地上跪着的人口中颤巍巍地说出几个字,南七北六十三省镖盟盟主莫神鹰威风一世,如今却如砧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宰割,他面前站着两个身材挺拔的中年人,容貌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竟是同胞兄弟。
“你等真是利欲熏心,唐门百年基业岂是你们一夜之间能抹杀干净的!”左边的男子恨恨道,“要说宝藏和秘籍,哪个门派没有几招必杀绝技,少林、昆仑你们怎么不去抢!”
莫神鹰紧咬牙关,忍着疼痛闭口不言。
右边的男子沉吟道:“莫镖头,行走江湖全凭一个“义”字,你纵横数二十多年,声望已有,不想死后落下不义的骂名我可以理解,但是宝藏和秘笈你连影子都没捞着,那带头的人又何曾跟你讲了义气,再说……”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淡淡道:“莫家就此断子绝孙未免可惜了点。”
莫神鹰嘴角动了动,又抬头看了看他,迟疑半响道:“我若是说了,你能不祸及我家人?”
那人傲然道:“唐家弟子,一言九鼎,在下唐傲,这是舍弟唐绝,你若是把当年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便只取你一人性命,若是你有半点隐瞒,日后得知,定不饶你莫家满门!”
唐傲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取出一粒药丸塞进莫神鹰口中,莫神鹰顿觉遍身轻松无比,疼痛须臾间竟消失殆尽,他不无感谢地看了唐家兄弟一眼,道:“此事牵涉甚广,事出也突然,若说老夫是贪这宝藏和秘笈,倒也冤枉得很!”
他缓缓道:“唐门虽是百年宗派,但是向来少与江湖各派往来,只知暗器、毒药凌绝天下各门各派,无出其右。老夫与唐门也素无纠葛,更谈不上赌上身家性命去参与这桩事,实在是两年前的一个晚上……”
他停住了话头,眉头紧锁,眼神变得放空,似乎陷入两年前的回忆当中。
“那夜下着瓢泼大雨,我早早熄灯睡下了,半夜时分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异响,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个黑衣人在我房间了。”
唐绝道:“他是谁?”
莫神鹰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他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开始我也不惧他,问他来历,他也不答,只说出了一件与我相关的事情。此事是老夫毕生竭尽所能要去遮瞒的,江湖中知道的人不多,我知他来者不善,却也不甘就此任人驱使,同时也想试试他武功的深浅。”
唐傲道:“此人能策划这么周密阴狠的计谋,显然不仅老奸巨猾,手下功夫自然也硬得很,恐怕莫总镖头也未能讨得到好处吧!”
莫神鹰惨然一笑,道:“何止捞不到好处,根本就是被他戏耍一般,我虽然早已不在亲自走镖,但是一身武功并未丢下,每日都会苦练几个时辰,我攻了他七八招,却连他的衣服都未沾到。”
见唐傲兄弟两人期待的表情,莫神鹰摇头道:“贤昆仲,老夫自知授人以柄,一时错着,今日之事早有预料,只是大半辈子与镖局为伴,又有家小,岂能东藏西掖,如鼠辈一般过活,再说江湖恩恩怨怨,谁手里不沾血!今日我大限既到,蒙你兄弟金言,保我一家老小性命,我必是知无不言,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真不知道!”
唐傲兄弟二人一听,顿觉沮丧,却听莫神鹰道:“老夫一生不曾出卖他人,但是今日不妨给你们一个去处,只因我知道那个人这几年也不好受,备受煎熬,生不如死,倒不如成全他了结这桩心事。”
唐傲道:“此人是谁?”
“少林寺前达摩首座玄悲大师”
三无名小镇
小镇很普通,窄窄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是矮矮的商铺。天亮后店铺门口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卖女人胭脂花粉的,有卖包子馒头的、有卖时令水果蔬菜、有卖鸡鸭肉鱼的,总之卖什么的都有,人挤着人,一边走着一边四下里看看,时而看到有要买的,就会径直到摊位前,挑挑拣拣,与摊主讨价还价。
小镇尽头有一家客栈,叫唐家客栈,上下三层有二十几个房间,店里养着两个小伙计。小镇地处偏远,外人往来很少,这客栈一个月里有二十多天要空着,外人看着都奇怪这家客栈老板怎么选择这么个地儿开客栈。开始还有人好事打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没人再理这茬事了。
掌柜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每日开了客栈的门便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两个伙计,一个叫丁小六,一个叫张四娃,都是本镇雇佣来的,平时店里也没生意,时常溜出去玩,掌柜的也不说。这日,二人正打着眼色要溜出去玩耍,脚刚迈出门口,却听掌柜的轻咳一声道:“今儿个有客人到,你两人哪里都别去,好好张罗着!”
“唐爷,咱这客栈有两个多月没开张啦,今儿个应该也没人吧!”丁小六玩心着重,嘴里不情愿地嘟哝道。
话音方落,却听门外传来一声,“伙计,把我的马牵去喂点水和料!”
那姓唐的掌柜一听声音,每日的蔫怏怏一扫而光,眼睛似要放出光来,大步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门口却进来一个汉子,三十出头,一副凶相,左脸有一道斜斜的刀疤,左边的袖子直至肩膀都是光秃秃的,竟被人齐根斩断了,腰间鼓鼓囊囊,像是揣着行走江湖的家伙。
唐掌柜问:“你是之山吧?”
“六叔,是我!”唐之山半跪行礼,唐掌柜忙扶起来,见两个伙计出去忙活,便问道:“这一路来你可听闻什么消息,还有多少人?”
唐之山面上肌肉抖动了一下,道:“侄儿看到唐门标志,飞奔前来,只盼能见到众同门,这两年来,我一直暗中查访,也算小有头绪,也手刃了几个仇人,“铁臂铜拳”辛力、“天残地缺”兄弟、“快刀门”门主汪砍……”
正说间,外面又走来几个人,却是“八臂仙猿”唐之景和奢飞雪带着几名唐家的年轻一辈弟子,众人一一行礼叙旧不提,这一日内又断断续续来了二十多人,忙得丁小六、张四娃这两个伙计团团转。
夜来临后,小镇早早静了下来,挨家挨户早早熄了灯,只有偶尔远远几声怪鸟的鸣叫,再无半丝声响。唐家客栈此时却灯火通明,唐掌柜早早打发了两个小伙计回家,晚饭后众人就在楼上团团坐了下来,唐掌柜叹道:“这里有很多年轻辈的弟子,想来对老夫有些陌生。老夫名叫唐飞鸿,是“飞”字辈的。至于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开客栈,实在是因为当年少年意气,在江湖上打抱不平行侠仗义想为唐家博得名望。十四岁第一次离开唐家堡,灭太行五虎,斩独行大盗楼飞虎,活人无数,江湖人送个雅号“仗义侠”,却不想我的行径与唐门宗旨相悖逆,而我又不甘心在唐家堡内一辈子隐没,便与掌门顶嘴,后来被唐门驱逐,这样一来,我也没有脸再在江湖上立足,心灰意冷之下,无意中撞到这个地方,就开了这家客栈。”
说至此,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般从众人脸上巡视了一眼,肃容道:“此次前来的诸位,都是我唐门子弟,身负血海深仇,这两年来我寝食难安,无一日不如芒在背,恨不能把所有凶手一个一个揪出来,食其肉饮其血。据我所知,很多参与的人要么受人蛊惑欺骗,要么受人胁迫,有人是因为金银宝藏,有人是因为武功秘笈,也有人垂涎我唐家暗器毒药制造秘方,也有人是因为所谓的“罪状书”,比如莫神鹰在做镖头之前曾经是杀人的强盗,华山派掌门华子峰毒死了他大师兄才能当上这个掌门,五台山的冲虚子偏好男风,与手下男弟子厮混荒淫……这些人,我们已经让他们一个一个血债血偿,但是谁才是这件事的真正幕后主使人是我们查访的最终目标!”
唐之景撑着拐杖站起来,道:“六叔是我唐家“飞”字辈最后一位长辈,虽隐居在此,但是江湖上当年没有人不认识这位“仗义侠”的,“之”字辈兄弟共还有之山,之风、之南,之虎四位兄弟,下面一辈本是“玉”字辈,但是掌门师兄给儿子取名唐辛后,这一代都用单个字做了名字。事发当日,“玉”字辈的弟子很多在外面或是办事或是游历,躲过了这一劫,共剩下二十一名。这两年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着手报仇,今日不妨把所有的情况都梳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卑鄙的带头人!”
四密室(一)
所有人都穿着带着帽子的灰色长袍,将自己的脸蒙上,连手也缩在长袖里,他们都有一个方形铜牌,接引人验明铜牌真假后便带他们鱼贯而入,进了这间密室,彼此之间也丝毫没有探究对方来历的意思。
这间密室非常宽敞,但是里面只有一张方长石桌,连凳子都没有摆放,众人只能站着,但是每个人都刻意与别人保持一段距离,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只要稍微露出点端倪,就有可能被人识破来历。
房间里静的怕人,那个神秘的人还没有出现,每个人对他都恨之入骨,同时又惧怕到了极点,他知道每个人的弱点,掌握着每个人曾经犯过的错,当然这些错都是见不得光,不能让人知道的,有些人宁可死,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外表正义凛然,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为了金钱地位,为了宝刀美人,不吝手段,陷害同门,挑拨离间,这些事情江湖上一日也不曾少过,但是他们依旧风光,不知情的人对他们依旧恭敬,偶尔有知情的人,要么被他们暗杀掉,要么被他给收买。
门开了,脚步声传来,但是没有人回头去看,直到那个人来到了桌子面前。他冷冷地看了看众人,问接引人:“人都来齐了么?”他的声音阴冷残酷,像是九幽之下的魔鬼,就这么平淡的一句话,人群中竟有人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霹雳堂”雷胜天、“神鹰镖局”莫神鹰、“铁臂铜拳”辛力、“天残地缺”兄弟、“快刀门”门主汪砍、华山掌门华子峰、五台山的冲虚……”手下人接连报出二十几个人名,无一个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众人心下骇然。
“他们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躲起来了。”带头人道,“唐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在苟延残喘,想要在江湖上覆雨翻云,不足为虑,但是有这么多位武林同道丧于小人之手,为了身家性命,诸位不得不防,。”
有一人道:“唐家暗杀、下毒天下卓绝,刚才提到的这么多位也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如今无一能幸免,我等若是再联手与之光明一战,倒也无惧,只怕他们藏头露尾,只逐个暗杀,我们又不能长时间耗在一起。虽然大家不知道彼此来历,但是两年前唐门一战,身手都不弱,显然不是无名之辈,若是一起凭空消失,恐怕江湖上少不了风言风语。”
众人口中虽不言语,但是心下倒是都深以为然的。带头人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来众人心思,他也不急着恼火,只慢悠悠道:“那你有何建议?”
那人道:“行走江湖,谁刀头不舔血,为人子弟,又怎么甘心背负血海深仇忍辱偷生。唐门复仇,亦是我辈意料之外。如今已有一二十人丧命,但是诸位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钓名沽誉之辈,做一点好事便大肆宣扬,做了坏事也不以为耻,酒饱饭足后拿出来吹嘘,若是大家能谨慎行事,唐门这些人又怎么会找上门?”
“铁大侠果然不负“铁嘴”盛名,就怕是死的你也能说成活的吧。”带头人冷笑道:“别人只知道你向来喜欢充当说客,帮人调停怨愤,又有谁知道你收受黑钱,帮卢飞龙、欧阳豹等江洋大盗洗脱罪名这些事,再说了,五岳剑派的解盟恐怕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那人正是“铁嘴书生”铁恒风,他本是一落魄书生,屡试不第,最后一次落榜竟心灰意冷,欲图轻生,幸喜遇上一武林高人搭救,不仅对他好言规劝,更是教了他一身好功夫。此人平时爱卖弄文采,也喜好替别人出头调停事端,哪个镖局的镖丢了,请他去强盗窝里走一遭,这镖十有八九就能回来。得罪了江湖上哪个人,请他去好言几句,也能消了一场灾祸,在江湖上口碑是不错,他自己也好以侠义自居,不想到竟与黑道上的人也牵扯干系,要知道那卢飞龙乃是陕北一祸,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江湖中早有人打抱不平,只是这卢飞龙独来独往,一身轻功也是了得,竟也拿他没辙。好容易入了六扇门,被关在刑部重犯大牢,只待秋后问斩,不想却被铁恒风给救了。
铁恒风被他说穿了姓名,倒也不再遮掩,大方地露出脸来。他紧紧咬着嘴唇,脸上肌肉因为气愤而跳动着,他恨恨地看着带头人,怒道:“这藏头露尾的日子活得真是憋屈,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的真实面目!”说完,他双手朝桌子上一按,身形快速向带头人扑去,他成名已久,更有高人指点,盛怒之下招式更是惊人。
那带头人却恍若未闻,也不见有何动作,铁恒风就在半空中硬生生地跌落在石桌上,身子不住颤抖,口中不断低声哀嚎,像是中了极厉害的毒。
带头人道:“如今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若是同心同德,不愁做不了一番大事业,青史留名,若是这般胆小怕事,想要各自为营的,就算唐门弟子找不到你们头上,恐怕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他顿了顿又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感兴趣我是谁,不妨今日就如你们的愿。”
他伸手揭开自己的面罩,一张坚毅而又冷酷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淡淡笑着,嘴角充满了戏谑和嘲弄,在场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此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五少林寺(一)
唐青正午的时候抵达嵩山少林寺山脚下,他望了望长长的山路,心中却长长松了口气。
唐辛、唐傲、唐绝、唐青是唐家“玉”字辈最杰出的四个人,唐辛以银针见长,唐傲、唐绝二人擅长用毒,而唐青却用飞刀,唐门中数百年来暗器都是以阴狠毒辣闻名,暗器往小、细里设计,飞刀这样常见的暗器倒是很少有人用。
只因为唐门开宗立派的第一人唐志仙,曾与当年名噪一时的魔教教主司空无恨决战于白云山求缺庙,身上藏了两副刀囊,共二十六把飞刀,直到最后一把飞刀发出,才取得了司空无恨的命。要知道当时魔教势力遍布全国,多少武林正道死于魔教之手,而司空无恨的“鬼剑十六式”招招诡异,专攻人所想不到的部位,极难破解。
唐青有时幻想着自己就像那位祖先,在整个武林陷入混乱,黑暗势力兴风作浪的时候,他能挺身而出,用自己的飞刀,划破空气,直入敌人喉咙、心脏。
但是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唐门竟然会被灭门,在江湖上公然以唐家子弟的身份行走就会遭来杀身之祸。似乎整个江湖都与唐家为敌,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但是每个人表面上对他都客客气气,对唐家的惨事拍案掉泪,真的无法想象他们便是凶手。
玄悲大师是他此行的目标。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他刚刚手刃了陈乡的五禽拳第七代传人华永归,五禽拳是通过模仿虎、鹤、蛇、豹、猴五种动物的动作衍生出来的拳法,此乃汉代神医华佗创造的一套拳法,五种动物姿势动作相互弥补,招式上攻守兼备,,毫无破绽。经过多少代相传,又衍生出五禽刀法、五禽棍法,更是提升了一个境界。
华永归的刀在手上,他做梦也未想到他已经逃避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唐家的人还能找到他。不过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手下的功夫未必扎实,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成名已久,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唬得惊慌失措。
他右手握刀,左手却暗含五禽变化,虎的刚猛、鹤的轻盈、蛇的诡异、豹的敏捷、猴的智慧杂糅在一起,刀光像滔天白浪一般滚滚而来,漫天中又有虎的咆哮、豹子的低吼、鹤的唳啼、猴的哇哇怪叫、蛇吐舌的丝丝作响……
唐青的手上永远把玩着一把飞刀,那薄薄冰凉的质感顺着手指渗入到他的手臂,又蔓延至身体各个部位,最终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自己融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华永归竭力地向上翻动着眼珠,喉咙里发出哑哑的声音,血从他的头顶缓缓流下,蜿蜒着爬行,像一条丑陋的虫子。
江湖上不是只有镖局才帮人托运东西,有一个专门帮人投寄小件物品的行业正在兴起。他们带着主顾托付的东西,只快马一匹,沿途各地都有他们休息的驿站,在那里他们可以更换脚力。为了避免被人下毒,中途也不在酒馆茶楼打尖,只吃自己带的干粮,这个行业里字号最响的一家叫“神鸽”。
信上写着:少林寺玄悲,请务必追出幕后主谋,另江湖风浪大,弟万事小心谨慎,方能复我唐门荣耀。
落款是唐傲。
六少林寺(二)
少林寺方丈玄慧亲自接见了唐青,明白唐青来意之后,眉头便紧皱着,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半响也不言语,只是手中的佛转兀自转个不停。
唐青傲然而立,四下里打量着禅房里的布置,只见墙上有一幅字,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个“佛”字,两边各有一联,上联写道“善知一切真实相”,下联是“深入无边法界门”,他也不去深思此中深意,只是看着那个“佛”字,真个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横竖钩转之间绝无凝滞,却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他越看越欢喜,竟不自禁露了笑意。
“冤孽,冤孽!”玄慧方丈摇首道:“小施主有如此佛性慧根,却身负血海深仇,真是造化弄人,也罢,我就带你去见玄悲师弟。”
后山有一间茅草屋,孤零零在山坡上立着,门口的小路青苔满布,也没人打理。玄慧和唐青到了屋子里却没有寻到玄悲的身影,玄心道:“他必是又去悔过崖了!”
去悔过崖还有一节路要走,山势越来越陡,树木却愈发多了起来,而且多是百年的参天老树。枝干纵横交错,生长久了,树与树之间便连在了一起,将天日也遮掩了。远远听到有瀑布的声音,轰隆隆像万马奔腾,唐青远远便看见了玄悲,他正站在下游盯着瀑布看,两眼空洞无神,身材瘦削,人又憔悴得很,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根细细的棍子竖在那儿,他身上裹着一件宽宽松松的灰旧僧袍,额头紧蹙着,显得很是苍老。
“阿弥陀佛,有劳师兄!”玄悲双手合十道:“这位想必是唐家来讨债的施主了。”
玄慧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师弟,悔过崖虽然清幽,是思过悔过的好地方,当然我派开宗祖师达摩曾在此间修行,并创下了“达摩降魔剑法”。我看你这两年能够如此艰苦地持戒修行,倒是真心悔过了,只是你当年种下的因,如今是应该有个结果了。”
“弟子谨遵方丈师兄教诲,两年前的惨案,就像一块千钧巨石般压在我胸口,无论我如何在佛前忏悔,也不能让这种罪恶感减少半分。这一日我预料已久,这条命我迟早是要还给唐家的。”他抬头看了看唐青,道:“唐少侠,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曲折离奇更是让人心惊,老衲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早该以死谢罪,但是歪魔邪道横行江湖,武林公义被肆意践踏,唐家的冤魂也一直在我身边哀嚎,要老衲还他们一个公道。”
唐青看他表情惨淡,蹙额皱眉,时而唏嘘,时而哀叹,竟沉溺于悲痛中不能自抑,也不催促他,只待他平复了心境再讲也不迟。果然,过不多时,玄悲道:“两年前的六月初八,老衲身为达摩堂首座,代表少林去给丐帮的朱长老过寿。寿辰当晚,老衲本已歇息,但是房外却有破风之声,那日来往江湖朋友很多,用轻功的自不在少数,那人也未刻意藏敛身形,我只道是人路过,却不想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个人低声唤道:玄悲和尚,随我来!”
“待我跟出去,那人已跃上房顶,在数十丈之外了,幸好那夜月光好,纵他脚力不错,我还是在城门外跟上了他。我正欲开口问询,他却反手一掌劈来,攻势凌厉而又突然,我人在半空,不及应招,只能一招“千斤坠”避开了,他便在我面前了。他身材矮胖,一身普通灰袍,月光下皮肤也是黝黑的,单瞧方才那一掌,便知此人不是无名之辈,他相貌也不是让人一看便忘的主,但是思想再三却始终想不出江湖上有这号人物。正猜想间,他却自报了家门,说自己是唐门“之”字辈唐之景。”
“景叔?”唐青迟疑道:“他是不是左脚不便,拄着拐杖?”
玄悲扬扬手道:“小施主,你听我讲完!”
唐青脸一红,也觉得自己急切了点。对于玄悲来说,这是一道已经结了疤的伤口,虽然当初痛楚悔恨,但是毕竟时间过去两年,他在此又苦心禅修悔过,这晨钟暮鼓也让那双手上的血腥味淡了不少。而如今,旧事重提,放下屠刀的佛陀,在脑海中又要化身修罗,嗜血杀戮。
“唐之景说要与我切磋我武功,我自是不肯,身为一派之长老,他这般行为也算不得光明磊落。但是他却不由分说出手,招招攻我要害之处,我不得已出手迎还,其中凶险我不再赘述,唐门功夫真是“奇”、“险”、“毒”。我们过了三百多招,才窥得他一个破绽,一掌拍到了他的左肩,但是同时我也感觉到脖子一僵,浑身气血直往上涌,竟是中了唐家独门暗器。”
七唐家堡
两年前的六月初八,丐帮洛阳分坛一片喜庆。今日是八袋长老朱元庆六十寿辰,江湖上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贺寿。少林的玄悲,崆峒的申长老、八卦门的彭瑞、东海门的余问水……,各门各派都给足了天下第一大帮面子。
丐帮帮主黄玉龙与寿星朱元庆一大早行色匆匆地进了玄悲的房间,他俩宿醉刚醒,接到手下的消息后连梳洗都免了,便急急赶过来。这几日虽各种推脱耍赖,作为东道,总免不了被灌得烂醉。玄悲躺在床上,面色虽然惨白,举止投足间也有点缓慢僵硬,但是能看出已无大碍。
黄玉龙拱手道:“大师,在我丐帮的地盘上,让您遇上这事儿黄某真是惭愧。”
玄悲道:“唐门暗器和毒药真是霸道,若不是老衲身上带有本门灵丹,那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半夜也没人路过,毒发作起来,老衲内功再强,怕是半个时辰就没命了。”接着他就将事情的原委与众人一一细说,朱元庆怒道:“唐家欺人太甚,这次竟然动到少林和丐帮头上,真是狂妄!”
黄玉龙欲言又止,似有顾虑,玄悲道:“少林与唐家向无纠葛,据闻唐之景是“暗器堂”堂主,如今看来他不仅暗器了得,拳脚功夫也是一绝,只不知他为何找上了老衲,若是真的只是比试功夫那倒也罢了,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黄玉龙沉吟半响道:“大师,近年来唐门势力扩张,门下弟子在江湖中踪迹频繁,惹下不少祸端。自唐家掌门唐之卓登上掌门之后,唐家的毒药、暗器便在江湖上大肆流传,快刀门少门主曾苏便是死在唐门毒水之下,金刚镖局为关外第一大富商马大才运送的红镖也被劫,押运的镖头中的就是唐家独门暗器,风闻也是唐家的手笔,这样的案例说起来怎么也有几十桩了。这次本帮借朱长老寿辰能邀请到这么多英雄豪杰,也想集合大家的力量一同去唐家讨个说法!”
玄悲惨然道:“那一战很是惨烈,双方都是江湖中拔尖的好手,刀光剑影、惨叫哀嚎,饶是我修行佛法几十年,脑海里也只剩下“厮杀”二字,更不用说那些惯于刀头舔血的好汉了。”
唐青见他说了半天,情绪波动起伏,颤巍巍的身体似乎都难以支撑了。他指了指玄悲身后的一块石头,道:“大师,您不妨坐下慢慢说。”
玄慧低声呼了一声佛号,道:“师弟两年来无一日不在忏悔,修的苦禅也是对自己苛刻到了极致。”
玄悲盘着腿在石头上坐定,摆手道:“玄悲罪孽深重,师兄不必再为我说好话。我接着说下去就是了。”
“那日,我们一行奔往唐家堡,到了四川境地,果然唐家的招牌随处可见,市集上有很多武林中人走动,有交换江湖情报的,有买卖兵器的,甚至也有买凶杀人的,这里在唐家的庇护下,俨然成了武林中的黑市!”
“唐家堡并不像传言中的简陋,连绵百里傍山而建,墙都是用上千斤的巨石砌成,堡内有瞭望塔,上面配有火器、强弩,都是杀伤性很大的武器。我们跟唐家门口的护卫说明了来意,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唐家掌门唐之卓以我们未事先送上拜帖,不合规矩为由,将我们拒之门外。众人气得在唐家门口骂骂咧咧,老衲私下里也觉得唐家事情做得过于狂妄,这么多门派的当家人,竟然遭受如此待遇,真是前所未闻。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当晚我们在客栈住下,半夜里却听到有人惨叫,待爬起身,四下里已经嘈杂了起来,早有人交起手来,一群蒙面的人两手配着袖箭,背后也有能自动发射暗器的装置,腰间还有装着毒砂的袋子,暗器和毒砂都淬了毒,稍微沾上便让人痛苦不已,炷香之后七窍流血而亡。众人仓促应战,短暂慌乱后稳住了阵脚,四下各找对手厮缠,局面很快得到了扭转,刀光剑影中倒是唐家人倒下了不少。”
唐青沉吟道:“听大师言,江湖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原来真是我唐家无礼在先,只是唐家虽然不向来问江湖是非,但也断不会如此荒唐惹祸上身啊?”
玄悲苦着脸道:“若是老衲当时也像小施主这么想,也就不会遭人利用,作出这般惨绝人寰行为了。我是直到生死一刻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但是已经为时已晚。可惜可惜!”
黄玉龙派出门下弟子四处邀拳,扬言要对唐家展开报复,这是天下第一大帮对天下第一神秘门派的挑战,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场盛事,更何况还有崆峒、少林、华山等大派撑腰,更是有恃无恐了,他们绝对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八灭门
那么多老江湖,没有人提出疑问,没有人去查证那些黑衣人是不是唐家的人,只因为他们用暗器,用毒砂。但是唐家这些暗器不是在市面上大肆流通么。
每个人都看着唐家堡上空围绕着一层灰色的死亡气息,他们戴着黑色面罩,鬼叫着向唐家的弟子奔去,像地狱来的使者,拿着催命的符咒。参战的人数远远超过想象,但是有一帮人却格外显眼。他们蒙着脸,训练有素,清一色的弯刀,招式绝不复杂花哨,但是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招都好像用来专门克制唐门的功夫,因为当时场面混乱,每个人都无暇顾及,虽然心下疑惑,事后也没有人去追根究底。
玄悲也蒙着脸,他内力浑厚,连败数人,很快有个人跟他交起手来。那人身材矮小,锦衣华服,显然在唐家很有地位,两人手下功夫都不弱,拆了百招不见高下,玄悲不由暗暗心惊,自己浸淫“达摩降魔掌法”、“大慈悲拳”等上乘武学二十余年,开山裂石的拳掌招式眼前人竟能轻松避过。
两人越战越酣,周围的各种嘈杂恍若未闻,一招快过一招,一式狠过一式,玄悲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出声来:“你是唐之景?”只因为那人身材矮小,左手出招稍稍有点拖沓,像是受伤没有复原,仔细联想,便是那日的唐之景没错了。 交手之人也不言语,只是冷哼一声,手下却更紧逼凌厉。不料边上却有一人接道:“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唐之景,与你交手的是我唐门掌门。少林自诩名门正宗,却也跟鼠辈一般藏头露尾,真是笑掉大牙,秃驴,我定要少林血债血偿!”那人使一拐杖,正用一招“横扫千军”逼退对手,紧接着几点寒星从拐杖弹射而出,迅疾地没入人群,换来几声惨叫。
“老衲带着一肚子的困惑站在唐家的废墟里,所有人奔向堡内寻找宝藏、秘笈、毒药配方、暗器制造图谱,我便站在那废墟之上,把每个环节都好好想上几回,却始终也解答不了为什么唐家掌门唐之卓要冒充门派长老来试探老衲,更不用说他派手下来袭击众位武林人士,这不是要推唐门于水火之境么?就算唐门实力雄厚,也不至于如此托大吧!”
众人虽然沉溺于厮杀带来的快感,又在唐门大肆寻宝,却也不敢耽搁太久,纷纷都离开了蜀川。不久江湖上就有传闻,唐家逃匿的弟子陆陆续续被人追杀,接着又出现一个神秘的组织,势力庞大,关系错综复杂,全国各地都有分堂,但是没有人能说清这个组织的名字、来历,据说这个组织与唐门灭门有莫大的关系。
“我回到少林,整日被这桩事困扰,听闻这些江湖传闻更是怀疑自己被人利用,于是写了封信给丐帮帮主黄玉龙询问此事。半个月后,丐帮有两名六袋长老悄然来访,告知帮主黄玉龙与朱长老与邪教天地门勾结,已经叛出丐帮,行踪不知。天地门刚在江湖上出现,就做了几件大手笔事情,劫镖、暗杀、与帮派火拼,广泛拉拢绿林大豪、独行强盗入伙,无恶不作,不过更可怕的是江湖上很多正义门派都与天地门有着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关系,而这桩事跟唐门灭门有很大干系。”
“老衲终日面壁思过,每日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反复来想,后来又从唐门新一代掌门的革新着手,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唐青道:“什么发现?”
“唐门必有叛徒,而且不止一个,数百年来唐家的家法门规森严苛刻,只求自保安居,不求名动江湖,这让很多野心勃勃的新生代都感觉到压抑。行走江湖都要藏头露尾的他们,太想得到那种被人敬仰、惧畏的感觉了,因为很多被称作大侠的人甚至接不了他们三招。新老辈在唐门未来走向问题上的冲突愈来愈深,到了唐之卓接手唐门,他便大刀阔斧开始变革,频繁与江湖各派接触,插手江湖中的争端,开唐家字号做生意。他手腕强硬,做事雷厉风行,虽然有时行为过于绝情冷血,但是唐家每年赚的银子白花花的可以堆成山,唐门的名声也越来越赫赫响亮。唐家在他的带领下似乎又走到另一个高峰。”
唐青道:“大师所言正是,唐门之中勾心斗角之事不乏,新老辈之间的抵触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掌门能力排众议,大开唐家之门,从而发扬光大,实在是我门之幸!只叹天妒英才,我唐门兴盛引得江湖宵小之辈嫉妒……”
说及此,唐青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咳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玄悲也不以为意,只是惨淡地笑了笑,道:“唐施主,你可知唐家堡最大的叛徒就是你们的掌门!”
九密室(二)
密室之中一片静寂,静得怕人,落针可闻。
谁也想不到面罩下这个人竟然是唐之卓,唐家堡曾经的掌门!
他冷冷地看着众人,道:“唐门早已残破腐朽,在江湖上虽然还能掀起零星雨滴,但是又怎么能比得上天地门的宏图霸业?诸位若是还执著一己门户,固步自封,妨碍天地门天下武林一统的宏愿,就怪不得唐某心狠手辣了!”
原来他便是近年来江湖上最神秘组织天地门的首领,以唐门这几年囤积的财力支撑,或是威逼,或是利诱,用尽手段招纳高手,还在各个门派安插奸细,据说天地门的分舵在全国已有数百处。
人群中有人长叹一声,道:“唐门主雄心大志,不惜同族相残,此真心狠手辣成大事者,本人不才,愿跟从!”他摘下面罩,却是五毒派的“病郎中”何春水,此人下毒功夫一流,活人的医术也深有口碑,只是他喜好研究毒药到走火入魔地步,连掌门一位都甘心让给师弟,平日行事全凭个人喜好,亦正亦邪。此次掺和进唐门这件事来,定是在垂涎唐家的毒药配方。
唐之卓笑道:“何大侠深明大义,天地门如今已有门徒数千,吞并小的门派易如反掌,是加入天地门还是与天地门,这门外有我门中高手在等候诸位做决定,若是想好了,就摘下面罩坦诚以待共商大计吧!”
众人面面相觑,虽看不到表情,但是眸子却在无声传递交换着信息,是联手一战还是忍辱偷生,不甘、愤怒,有的人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但是遇上几个人的眼神,里面却是说要隐忍,要忍一时风平浪静,又遇上几个本来就活得不如意,在门派中遭到排挤的人,眼神里满是蠢蠢欲动,便也不由得心灰意冷,若是齐心协力,说不定能拼个鱼死网破,若是人心涣散,却不是白白送了性命么。
有几个人摘下了面罩,却也是成名的人物,剩下的人却无动于衷,似乎还在有所等待。唐之卓冷冷道:“俗话说,先礼后兵,唐某人现在是以礼相待,若是一炷香之后诸位还不清楚自己的阵营,就休怪唐某翻脸无情了,再说了,诸位都是有家小的人……”
又有几人缓慢摘下面罩,相互间尴尬地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人群中赫然有丐帮帮主黄玉龙,八袋长老朱元庆,青海派掌门萧不云,太极门的陈泉,连这几个人都也低头,其他人更不抱其他想法,纷纷摘下面罩,放在桌子前。
只有一个人,始终低着头。
他站在尽头,离唐之卓最远的地方,因为每个进入密室的人必须要有天地门的令牌,所以他清楚知道这次都邀请了谁。但是在他脑海里却没有这个人。
“装神弄鬼,左右护法,给我拿下!”唐之卓一声暴喝,他身后窜出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分袭向那人。那人身形暴退,左右护法身法却更也不慢,左护法出掌,右护法挥拳,漫天拳掌,层层叠影,像巨网一般当头落下。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知唐之卓有意立威,派手下两大护法去对付此人,定是胸有成竹的。这人倒是有骨气,怕就怕天地门有备而来,且不说能不能保着离开这间密室,就算得以安全脱离,也难免以后被天地门的人追杀。
那人在虎虎生风的拳掌声中穿花蝴蝶一般游走,众人心中暗自叫好,却也不得不为他捏了一把汗。唐之卓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袖子里藏着的拳头也捏得紧紧。左右护法一拳快过一拳,一掌狠过一掌,那人身形越来越慢,额角也渗出汗珠,手忙脚乱中竟空门大露,致命的一掌看似软绵无力,但是拍在身上绝对能摧心裂肺,瞬间去见阎王。
众人看在眼里,心不由提到嗓子。命悬一刻,只见一道身影箭一般窜了过来,“嘭”一声硬生生接了这开山裂石一掌,掌风逼人,左护法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飘去,定睛一看,匪夷所思的竟然是唐之卓。
“混账!”唐之卓恨恨道,那人迎着他的目光,昂首挺胸丝毫无惧。唐之卓伸手将他面罩摘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模样。剑眉薄唇,鼻梁硬挺,早有人认出他便是唐辛,唐之卓的儿子!
十父子
“你若是不杀我,终有一日我要杀你!”唐辛冷冷道,即使面对的是他一直崇敬的父亲,也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大魔头。
唐之卓再冷血无情,再老谋深算,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束手无策,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至于对儿子下手,唐辛的秉性他也深是了解。
要他低头,除非把头得割下来。
唐之卓道:“唐家已灭,天地门就是新的唐门,江湖中各大门派结盟,此后同气连枝,能避免多少打打杀杀。”
唐辛道:“你说的是好听,这样做一定得以唐门灭掉为代价,天地门在江湖上作下事情哪一件不是罪大恶极!只是你不要得意太早,邪终究不胜正,唐家开宗老祖就是与魔教教主生死一战才遭人推崇,如今你倒身入魔道,总有人会收拾你!再说了,唐家弟子近日都已经齐聚,正在商量复仇大业,总有一天会查到你头上来!”
唐之卓长叹一声,道:“唐门余孽,一网打尽,便在今日。”
唐辛大惊,略微思考便想到此次集会的漏洞之处,唐飞鸿一己之力怎么能够在全国各地留下只有唐家弟子读得懂的信息,想到这里他不禁头皮发麻,浑身冰凉。唐之卓道:“天地门岂止是我一人谋划,偌大的唐门如果只我一个人来倾覆,那无异于蚍蜉撼树!”
唐辛泪如雨下,惨然道:“为什么,唐是你的宗姓,前辈们教你武功,大家推选你做掌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有能耐有本事你可以走啊,你创你的天地门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兄弟子侄杀得干干净净才甘心!”
他一拳一拳锤在唐之卓身上,没有任何内力,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肆意而为。唐之卓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出去,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他拍了拍唐辛的肩膀,道:“唐门灭门那一日起,我俩便已经不是父子。你以唐门为骄傲,可是你又怎能知道,唐门给我带来多少耻辱,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在心底立下毒誓,要将唐家的人赶尽杀绝!”
唐辛道:“为什么,奶奶待你那么好,扶持你当掌门!”
唐之卓蹙眉道:“这也算是伤唐门脸面的事了,我并不是你奶奶亲生。我父亲便是唐门弃徒人称“仗义侠”的唐飞鸿,他是你的爷爷!”
“啊?”这些话唐辛第一次听闻,在他的记忆里,奶奶对爹的严厉近乎苛刻,稍有不顺心便摔东西,指着鼻子骂最难听恶毒的话,爹爹跪着,丝毫不敢顶嘴,要是逢到奶奶大动肝火,就需要死命磕头才行,有好几次他看到爹爹的额头上血迹斑斑。
“我八岁被人带入唐家堡,唐门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从来不与外通婚。你爷爷唐飞鸿天性叛逆,初入江湖便像笼中鸟儿寻着了天空一般,他毫不避讳地出入酒楼茶馆,流连赌场妓院,与年纪相仿的少年侠客称兄道弟,结义成盟,称为“侠义盟”,他们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很是做了几件光彩的事情。唐家堡的当家,当年人送称号“千手如来”唐千手听闻他在江湖上行径如此放浪形骸,便命人将他带回唐家堡接受刑罚,而那时候他早已结识了一位年轻女子。”
唐辛道:“就是我奶奶吗?”
“是的,她的名字叫李若虹,出身并不显贵,只是一个小地方普通镖师的女儿。她自幼丧母,便在镖局里长大,随着父亲和镖师天南海北地走,也没人教她女工活计,从小便对舞刀弄棒有极大的兴趣,那些镖师们平日里走镖本来就无趣之极,都乐意教她几手,也不藏私,连绝活都肯相授。她性格泼辣,又见惯了打杀场面,所以遇事沉得住气,能随机应变,所以你爷爷很敬重她,她也被你爷爷的聪明睿智、侠骨心肠吸引,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在一起了。”
“那后来呢?”
“你爷爷被唐家人带走的时候,曾经承诺,回到唐门主动认错,接受刑罚,会恳请当家的八人大轿把她抬进门,如若不允,便与唐门决裂,跟她做一对浪迹天涯的神仙眷侣。”唐之卓垂下眼帘,长叹一声道:“若唐门真能对他网开一面,倒也少了无数争端,当年他被带回唐门以后,新老辈对关于如何惩罚他起了争议,老一辈觉得他违背了唐家的家规,应该重罚,新一辈觉得他在江湖上行事正直,行侠仗义,为唐家挣了脸面,应该从轻发落,争吵没完没了,最后当家的拍板,将他软禁起来,不得与外界联系。自此江湖上再没有“仗义侠”这个名号,但是江湖上青年侠客层出不穷,过几日也就没有人会把他想起,只苦了那个女人,那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
唐辛自小在唐家长大,对唐家的苛刻的门规每一条都烂熟于心,自然知道唐飞鸿这么做是违反了多少条门规,也知道与外面女子结婚生子更是大忌。
“她守候无望,便找到了唐家堡,谁能想到百年大派唐家堡竟然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那么冷酷无情,他们不让她见唐飞鸿,用恶毒的言语讥讽她,甚至还动了手。她又如何是唐家的对手,只能离开唐家的地盘,那时候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地。”
“她忍辱偷生,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将我生了下来。我记忆里,她总是无来由地哭,她会讲与唐飞鸿当年行走江湖的故事给我听,也会讲唐家堡薄情寡义,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她快死去。那时候她已经瘫痪在床,眼睛也哭瞎了,她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唐家,说无论如何我也是唐家的骨血,总不至于就这般在外头无根飘摇,以后若是成了地痞无赖,也是给唐家抹黑啊!”
十一旧事
唐飞鸿被软禁一晃四年,整日便是看书,研究暗器。
他对暗器制造极有天赋,竟设计出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暗器,直到如今,江湖上还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个暗器的造型和威力,只知道唐千手与江湖第一剑客万无伤在柔情谷一战,双方大战数千回合,不分高低,最后唐千手用了这暗器,万无伤死。
在场作公证的数十名武林中的名宿前辈,除了少林寺的前任方丈圆拙大师,也全部惨死于暗器之下,而那一战之后圆拙大师便精神疯癫,说话胡言乱语,口中总念叨着“魔鬼魔鬼……魔鬼从地狱爬出来了……”,使用暗器的唐千手也不好过,他双目失聪,右手齐根而断,据传闻说,暗器机关甫启动,似乎有一道强劲的黑色旋风从唐千手奔涌而出,瞬间充斥方圆数百米,雷声在耳边轰隆,又有千万道金光直刺入眼帘,人迷失其中,待醒悟过来,早已命归黄泉。
各大门派畏惧唐门有如此杀伤力的暗器,联合找上门来要唐门给个说法,为平息众怒,唐家堡将打造暗器的唐飞鸿驱逐,并在唐氏族谱上除名。那时他已经不再被软禁,在长辈的安排下娶了堂妹唐凤儿为妻,两人感情并不好,因为始终有一个看不到的人阻隔在中间。
唐凤儿并不是刻薄的人,但是对唐之卓她始终无法宽容。年少的唐之卓站在她的面前,就是活脱脱一个唐飞鸿的缩影,薄薄的嘴唇抿着,透露出倔强,眼神冷漠,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她恨恨地哼了一声,便想起了那个女人,经常耳闻却素昧平生的女人。她以前缠着唐飞鸿讲,他总是不耐烦逃避,现在她就旁敲侧击地问唐之卓,少年人眼神里显然有一丝波动,但随即又恢复了平淡,他的回答不卑不亢,丝毫不因为唐凤儿明显流露出的妒意或言语间的冷热而有抵触,这让唐凤儿很是挫败,不得不说,在后年的十几年里,她对唐之卓虽然看起来刻薄,但是私底下还是很护着他的。她从不允许别的孩子骂唐之卓是野种,就算是同辈长辈言语里稍有轻蔑,她也会据理力争。只是唐之卓比她更会拉拢人心,在练武方面又肯下功夫,在小一辈里很有威信。
冰层下面必有暗流涌动,没有人能看得到唐之卓每日煎熬的内心。尽管表面上恭顺,但是早在进入唐家堡的大门那一刻,他的母亲就在他的内心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若不是唐家堡的冷酷,他的爹娘必是一对逍遥的眷侣,而他,也不至于寄居仇人篱下,看人眼色行事,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哭和笑都由不得自己。多少个夜里他暗暗发誓,要让唐家所有的人在自己面前求饶,他要让他们变得可怜卑微,向自己摇尾乞怜。
唐家的人在教习他暗器时始终有保留,连唐凤儿也不例外,他也不敢表露出来,有一天夜里有个黑衣人来寻他,在唐家的后山,教了他一套剑法。过了几天,又有一个人来找他,教了他一套拳法,此后,过几日便有一人来找他,或是教他棍棒枪法,或是教他打坐吐纳,修行内功。终于有一日,有一个人来教他暗器,唐家的暗器。
唐之卓热泪盈眶,他知道这人必是自己的父亲无疑,月色下脸是模糊的,眸子精亮,他的气息从未感受过,但是却说不出来的熟悉。“我的儿!”唐飞鸿招了招手叫他,“你受委屈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所有的防备、伪装全部卸下,唐之卓痛痛快快哭了一回,他将仇恨、压抑丢在一旁,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得哭了个痛快,唐飞鸿摸着他的肩膀,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语,唐之卓的苦楚他通通都能明白。
唐飞鸿在筹划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他在被唐家堡驱逐以后,消沉了一段时光后,开始寻访李若虹下落,但是偌大江湖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回想当年侠义盟在江湖上众口交赞,如今别人连名字也记不得,一时心灰意冷,竟打算就此退出江湖。
而就在此时,有个人来找他。
沈郎君这篇看到底,就是要赞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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